捧着昏沉脑袋的魔尊眯了眯眼定了定睛,迟钝地认出了这对文韬武略。
“说说看,怎么卖?”
众妖魔齐齐噤声,重新凝了视线,也等着佟裘那张嘴开口作答。
“在、在下飞升,比龚兄早,与众仙神皆有交情。且早些年,都是在下与各位魔君交易。魔域需要什么,魔尊需要什么,在下都知道!”
“佟兄……”
“魔尊大人,在下虽是文官,但脑子,要比大人的妖魔大军好用。在下在天上,虽已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但就是微不足道,才不容易被哪位仙神,猜忌了去。如今天上,是想从长计议,打持久战,龚兄这种初展锋芒的,正是他们要善用的。若是龚兄被他们盯得紧了,天上与凡间之差,怕是会误了魔尊和各位魔君的要事。”
疵疠把玩着酒杯,道:“说说看,天上的仙神,打算怎么打这持久战?”
“佟兄!”
“屠杀,亦养恶。以恶宣正,兴神业,传百世供奉。”
“佟兄……佟兄啊!”
“好哇,这是拿咱们当饲料,喂凡间那些猪狗牛羊了!”熊罴砸了酒杯,气冲冲地冲到了佟裘跟前,一把揪住了佟裘的衣领子,将佟裘提到了半空,“魔尊,要老子说,就从这崽子开始,咱们一路杀上去!”
龚郑猛地握紧了熊罴的手腕,要熊罴放手。可熊罴哪会听他的,呲牙吹气,怒视了回去。
而佟裘的目光却冷淡了下来,除了手还有些抖以外,再没了什么恐惧。
只是他被提着,踮脚才难得沾到地,有些辛苦罢了。
“熊罴魔君,且放下佟裘上神。”见熊罴哼哧着仍是不撒手,疵疠无奈地起了身,上前拍了拍熊罴的肩膀,“哎呀,放下放下~佟裘上神是回来助我们的知友,哪有对知友这么粗鲁的?”
“他是仙神,咱们是妖魔,攀得上哪门子的知友?!”
话虽这么说着,可熊罴还是大手一挥,将佟裘丢了出去。
龚郑连忙接住,又连忙扶正。
疵疠接过疫人斟满的酒杯,递向了龚郑和佟裘。
“挚友兄弟嘛,那都是喝出来的~”疵疠笑着,看向了脸上闪过一瞬惊悖的龚郑,“两位上神若有意与我魔域为友,便与众妖魔共饮了这一杯。”疵疠又转身,向高座上的尉迟皞问道,“魔尊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魔尊闻声,腾出了一只手来,忽地将酒杯高高举起。
众妖魔见状,连忙也举起自己的酒杯,齐齐一饮而尽。
庆宴还在继续。
有妖魔约着干架,有妖魔想要献宝。佟裘挨着龚郑坐着,囫囵喝了好几杯,才艰难地缓了过来。
“佟兄……”
“龚兄不必多言。”佟裘大口喘着气,“说到底,龚兄是被我拖累的。”
“是他们狡诈!”
佟裘摇了摇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有谁,将我的事情,述与龚兄。其实,最初,我将龚兄提点上来,就是疵疠的意思。”佟裘只是一眼,很快便从疵疠身上收回了视线,“我曾宽慰自己,宽慰自己这些是妖魔逼我做的,不是我的本意。可每当冷静下来,我又会想,他们当初只是给了我一个选择,做出选择的,还是我自己。”龚郑欲要开口,佟裘摆手拦下,“天上很好,好得我不想离开,也不敢离开。龚兄,我害怕,我怕入轮回,我怕回不去……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横竖都是为了活得久一点,为妖入魔,反还能更恣意些……真奇怪,明明飞升前,我还满腔为凡尘为苍生,怎么才这么点年月,我就、就只想多活一阵了呢,甚至听见那些拜求,都到了厌恶的程度呢……”
“佟兄啊……”
“龚兄,我想逃,我……”佟裘撇开头,兀自嘲笑起来,“龚兄还是龚兄,可我不是龚兄这一世的佟裘。真正的佟裘,早已是个畏惧生死的叛贼了……”
“当我第一次踏入这魔域,我就已经是叛贼了。”
“龚兄不是,龚兄是我的替罪羊。龚兄还有机会,龚兄还能回第八重天。龚兄大义,龚兄才该是为苍生、为世间的仙神。”
“平晏国气数要尽了,我的苍生和世间也要尽了。再繁盛的新国,于我也是敌。敌不会供奉敌的神,敌的神也不愿被敌供奉。佟兄啊,你若愿意,随我一起去看看我们这一世的家国,见它兴盛,看它败落,如何?”
佟裘迟钝着,恍惚地看见了那面曾被众仙神仰望过的战旗,如今却踹踏于众妖魔的脚底。
那是第八重天的战旗,插在四扇城门上,共有八面。
八面战旗立为一道守护第八重天仙庭的结界。少了一面,结界不稳,一攻即破。
且这战旗质料特殊,这今时千余年,也没有能补换的,更别提等天上的发现,再计议一番。
“龚兄,不怪我吗?”
“要是真有得选,我倒是希望,能在佟兄飞升那一世便遇见佟兄。有我在,断不会让别的仙神抢了佟兄的供奉,给了这些妖魔可趁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