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险
她,是来涉险的。
那些人并非勇悍,而是他们的首领尤或,有了役使鬼魇的能力。
而这能力,是糠子促成的。
糠子有神的血脉。他们找到了鬼魇最初的溢出之地,也就是扶奂去过的西边一个特别遥远的地方——遢山,再用糠子的血在尤或身上写下符文,让尤或得以役使鬼魇。尤或再将役使的鬼魇加于其他人,从而效仿神施展法术。
而自扶奂出手,神连连胜仗,人节节败退。
阿嬗被埋伏的那个峡谷,是扶奂清剿的第一个。
就像扶奂说的,他们很快,或许很快,就能回姜午了……
可在一日夜里,阿嬗却在毡帐内,看到了一行字。
她连忙赶到了外面,却只见几个零零散散没有去歇息的神,再没有异样。
她犹豫着回去了。
可回去了,却无法装作没有看见过。
自扶奂率众神征战,阿嬗便不再被准许去到战场上。
她身上的伤不少,而地界鬼魇盛,得好生养着。
于是,又犹豫难安了半日的阿嬗还是决意在扶奂他们赴战后,来到了对方定好的场地。
这一次,没有埋伏,来的只有糠子,和在不远处靠在树干上的不满的元共。
“你们又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这小子怕尤或误伤了你,特意将你支出来的。”
“什么意思?!”
被抢了话锋的糠子瞪了一眼元共,重新看向阿嬗时却又垂了头。
刚还在撇嘴的元共猛地“嘁”了一声,将头甩到了一侧。
“你们,要对扶奂做什么?”
元共见糠子良久都答不出话,便又开口道:“可不止是扶奂,那些神,都得完蛋。神结是神的弱点,而尤或,已经有了毁掉神结的办法了。”
“……不可能。”
“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可能。结果在前日,他让一个刚捕获到的神亲手割下了自己的神结,我才信的。”
元共摊着手,神情里还有一丝骄傲。
“那扶奂……”
“阿嬗,你知道为什么这场战胶着了两年,天帝和谛君,却迟迟没有下来吗?”元共知道阿嬗没心思猜这些,索性道,“因为他们怕死。他们知道,人迟早会有彻底对付掉神的那一天,他们就躲在天上,能躲一日是一日。他们还傻傻地等着呢,等着一道天谕呢!就是不知道这天谕和我们,哪个会先到他们跟前呢?哈哈~”
“元共,够了……”
“够什么够?!是你求着要来的,来了又什么都不肯说。怎么,你在阿嬗心里是有什么特别的位置,只要你一出现,她就会乖乖听你话,跟你走?”
糠子被怼得无言,又将头垂回去了。
元共低声骂了句“闷葫芦”,咽了气焰。
“扶奂……扶奂……”
“阿嬗!”
“滚!!!”
被震得一个踉跄的元共上前拉住要爬起来追上去的糠子。
“目的已成,你还真想带她走啊?!别忘了,你和你祖上的苦难,可都是那些神强加的!明明是那个神自己毁的神结,可他们非说是什么有了子嗣有了感情,要你们世代受罚……怎么,阿嬗为了扶奂选择撇弃我们;流着神血的你,也跟神一样,为了一个阿嬗,坏了全部的计划吗?!”
“不是……”
“不是就别愣着,给我回去!”
糠子被元共拉拽着走了。他两步一回头,看着阿嬗早已消失的方向。
可阿嬗回来时,看到的却是烽烟未尽。
有些神回来了,却是个个狼狈。渝忙得歇不下来,和其他几个神女被各个神使唤着。
厉锋看起来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先前他为了能有一个配得上锐的师尊形象,一直强撑着,虽战绩平平,但少有拖后腿的时候。可现下,一副受惊警惕四周的样子,像是要随时逃回到天上。
锐还在他身边,可看他的样子,也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而厉锋和锐这样的师徒,算是不错的了。
战场之上,总是自己的性命更为要紧。
什么师尊让弟子冲锋陷阵的,弟子控诉师尊临阵脱逃的,数不胜数。
他们下来时有多高傲,如今便有多狼狈。
撕破脸皮的,是常有的。
而末淮那样的,不仅怕死,还怕自己弟子也会像其他弟子对师尊那般的对自己。她不断地使唤着渝,当她发现渝在照看其他神时,或哪怕是渝去给她拿伤药时,只要是渝不在她身边,她便会大声地不断地叫喊着,直到渝出现,确保渝还是和以前一样,避免有什么神将渝从她身边带走。
阿嬗找着,不停地找着。她不慎踩到什么神的伤口,挨了句训斥,无视又什么神的使唤,又挨了句训斥。
她听了许多训斥,可没有一句训斥能回答她的问题。
没有神知道扶奂在哪……他们只顾得上自己,也只顾自己……
阿嬗擡头看着半空。听闻这一仗,人的尸体遍野,神的仙体消陨。只是这么多的仙体四散消陨,那些细如埃土却亮成一片的光点,也照不明长空阴晦。
直到扶奂抓住像个孤魂的阿嬗时,阿嬗才缓缓回了神过来。
“扶奂,扶奂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