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人摘
因为年岁,棱角分明了些,可元共的笑还是堆满脸的那种,和气得很。
元共擡了擡手,两边的人便都收了箭。
“阿嬗别担心,是尤或那小子不忍心你白白为那些神卖命,这才让我想了个法子,让我把天梯的事儿,告诉你的。”
“说。”
元共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天梯啊,确实不是你山上那些兽,帮我们降下的,而是我们靠自己的本事,亲手打开的!”元共见阿嬗没应话,默了默,才识趣地接着道,“阿嬗,兽的罪名,根本是莫须有的。那些神,是怕我们上去后,抢占了兽,这才索性一把火给毁了。阿嬗,这天梯,他们是关不上的,地界的浊气和鬼魇,迟早会登上那第九重天,而我们,也会杀尽那些虚伪的神。阿嬗,穿过这峡谷,是我们一处隐蔽的藏身之地。你大可在那儿好生歇息,待我们攻上天界,你想找哪个神报仇,我们都拱手送上~”
两边的人在犹豫,明显是不知道这茬的。而元共并未开口解释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阿嬗的答复。
“说完了?”
“说完了~”
“那你们,就到这儿罢。”
区区峡谷,本不是困神之地。阿嬗在挡下一轮箭雨时,趁势跃上。可那两边的人之后还有人,手势起,一道法阵将阿嬗重新压至谷底。
“阿嬗呐阿嬗,我刚说的这些事儿,除了天帝和谛君,就只有扶奂知晓了~神是如何的奸佞伪善,你该看清了吧?扶奂为神,放任一山的兽无辜被屠,失职山神;而你呢,要为了这样的扶奂,撇弃敬你的兽、撇弃我们,为扶奂而战吗?”
法阵破。可破碎的法阵又幻作数支箭,和新一轮的箭雨,一并袭来。
箫声起。阿嬗的身上,又是一层新伤。
“唉,那就,怪不得我了。我可是劝过的~”
法阵再次压来,箭雨再次袭来。这是,死局啊……
琴声颤。阿嬗却莫名地安心起来。
“扶,奂……”
终见昏亮的峡谷之上,弓箭还是刀剑尽数悬浮于空。在众人疑惑之际,本属于他们的兵器,纷纷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哀叫四起,很快便褪了,很快便更甚了。
扶奂飞升的好些年,他都没有仙器。
可他不是没有仙器,而是这九重上下,还没有一件仙器,能称他的手。
至今如此,包括长吟。
可这九重上下的仙器和兵器,没有一件,不奢望能称他的手。
“扶奂……”
扶奂抱起阿嬗,带着她往回走去。而扶奂素白的衣裳,也就污上了阿嬗的血。
“扶奂说的,只要姜午还在,我们就能回到过去的日子,是真的吗?”
“真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姜午,回到过去的日子?明天,明年?”
“快了。很快了。”
很快了,他不打算再这样躲在后面了……
若这些人,是他的教化不力,是他的管束疏忽,那也由他,亲手了结……
见阿嬗醒来,忧心忡忡的渝收了疲顿,连忙扶她坐起。
这是扶奂的毡帐,可这里没有扶奂。
“扶奂呢?扶奂他,他去哪了……”
阿嬗跌下榻。她受够失去的滋味了,她不能,不能再失去扶奂了……
“扶奂上神去迎敌了。阿嬗……阿嬗!”
阿嬗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往门口去。新的素白衣裳与裹帘之下,皆是新淌的血。
渝根本拦不住她,眼看着她要往地上再栽去。
阿嬗两腿无力一瘫。她抓着眼前素白的衣袖,连忙擡头望去。
“扶奂……”
“渝,辛苦你了,回去吧。”
渝足了礼数,再有些忧心地看了眼阿嬗,才出去了。
“扶奂,扶奂……扶奂……”
“好啦,怎么学那只狐一样,一上来就四处扒拉?”扶奂给阿嬗擦了擦眼泪,缓声道,“这世间能做你师尊对手的,至少得是天帝和谛君那般的。放心吧,我们、佚和皞,还有活下来的兽,都会没事的。我们会回去的,还和从前一样。”
“嗯……嗯!”
……是啊,你是这样应诺过我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没能回去,为什么皞会死,为什么你也会死……为什么,究竟是哪里错了,我们究竟是哪里错了……
是我决意只身涉险,还是我妄想逃出天牢……还是一开始,我就错了……
我不该来。可我又是如何来的……我为何会出现,我为何要出现……我的出现,就是为了见证兽的死、推进人的亡,然后,是你一剑,将我推下第九重天……
“够了吧?”阿嬗看着坐在榻边哄着空荡入睡的扶奂,“我已答允你们,留在九重塔了,你们究竟还想要什么?”
“阿嬗还没想起来……”
“你们到底想让我想起什么?让我想起,我是魔?天刑已经拷问过了,你们若不依,我认下便是。”
方寸和红绸没有反应。尉迟皞呆呆地站在床前,看着他似是触及到了又没能触及到的年月。
鬼魇撕抓,比梦寐猖獗,比现实真实……
而其间,还有什么……
在呼唤她,在提醒她……
“阿嬗呢,又在害怕什么?”
“……”
鬼魇重新抓来,糠子的声音遥远的,又像是在耳边,轻声的,似是当年年少。
“阿嬗,别再醒来了,这是为你好。”
耳边的鬼魇越发地盛,哀叫不止,却,是顺她而为……
“扶,奂……”
扶奂倒在血泊中。
是那些低贱的人,是尤或……
该死,都该死……
活的,死的,都该死!
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