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冠军
陈曦弯着唇，刚在外面的时候，她一直在看陆仰。陆仰刚开始并没有什么表情，后来兴许是被白瑭感染到了，垂头笑了笑也跟着小声地唱。
“算了！”戚琪越想越气，直接将书本摔在桌上，脸涨得通红，“都给我抄单词！一个十遍！明天交上来。”
周围抱怨声接二连三，陈曦心里却没有什么起伏，只是像在做一件小事一般，拿出本子开始抄写。
她回过头，陆仰转着笔，垂眸看着英语书。杨芹娜偷偷看了几眼戚琪，见戚琪没有朝这边看来，这才敢继续跟谢燃下五子棋。
晚自习的时候，大家都在教室里打闹，杨涛带着一群人来到教室。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不同颜色的颜料桶，杨涛也不例外，手里拿着一卷横幅。
“杨哥，这是怎么了？”
杨涛招呼着人把横幅拉开，边拉边兴高采烈地说道：“准备运动会的横幅啊。来来来，大家一个一个来挑选自己喜欢的颜色，找个位置按下手掌印。”
马锦山负手，慢吞吞地走进来。徐灿和则拖着蛇皮口袋飞快地跑进来，高声喊道：“同学们，班服来啦！”
“什么班服？”李胤问道。
徐灿和弹了下他的脑门，拍了拍鼓囊囊地蛇皮口袋，道：“我们这些老师斥巨资给你们买的，我们高一一班的班服。”
白瑭一听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帮徐灿和拖袋子：“真的吗？女生是不是裙子？”
徐灿和轻笑一声：“想多了，男女都穿校裤啊，运动会穿什么裙子啊。白瑭你发下去。”
白瑭也没有失落，迫不及待地撕开蛇皮口袋，随后，他扬起的嘴唇变成了一条直线。
李胤见他呆住了，走过来摇了摇他：“咋了？”
李胤本来也是笑着的，直到他看到袋子里躺着的深绿色短袖，他也笑不出来了。
马锦山见白瑭一动不动，催促道：“白瑭你愣着干什么？还有旁边那个李胤，你也帮忙发。”
白瑭深吸一口气，转头问道：“这是你们斥巨资买的？”
徐灿和得意洋洋地说道：“那可不，每件九块九呢。”
李胤拿起一件短袖，拆开透明包装，看着正面“我们是高一一班”这几个白色大字和字底下的卡通雪糕图案。他深深吸一口气，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谁设计的？”
徐灿和可骄傲了：“看我多贴心，还给你们设计了雪糕，看看，多么有夏天的感觉啊。”
李胤受不了转身按手掌印去了。
白瑭深吸一口气，才伸手拿起了一件短袖。
陈曦把手伸进蓝色的颜料桶中，蹲在横幅旁，在最旁边最不起眼的地方按下了自己的手掌印。
“陆仰，没白色了，你要选哪个？”
陆仰迟疑了下，说：“蓝色吧。”
陈曦按完手印就去厕所洗手了，回到教室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对。
她随便看了几眼，觉得大家都一副愁眉苦脸，感觉下一秒就要难受死了的样子有些好笑。她还没开口问就看到了桌上的深绿色短袖，陈曦坐下打开了包装，短袖的模样呈现在她的视线中。
陈曦终于知道大家都愁眉苦脸的原因了。
唐冉冉最受不了，在看到短袖的第一眼还以为是什么奇葩的东西，直到知道是运动会要穿的班服时，她差点晕厥。
“不穿！我绝对不穿！打死我都不穿！”李胤站起来说道。
有人起了头，唐冉冉立刻道：“就是！这么丑的班服谁爱穿谁穿，运动会上那么多人，怕是还没比赛就要被其他人笑死了。”
随后，一班一小部分人气势汹汹杀进办公室。
冯腾莫将班服拍到桌上，道：“徐老师，可不可以换一个款式，这太丑了。”
徐灿和笑笑，上下看了看冯腾莫，不紧不慢地说道：“大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你以为我们这些老师不穿吗？”
冯腾莫：“啊？你们也要……”
徐灿和抢先道：“当然不穿。”
众人：“……”
徐灿和道：“大家啊，班服丑有好处的，这样运动会可以防止大家早恋，再者啊，可以提高我们一班的知名度，晓得吧？”
江向怜走过来，摇摇头：“你这人。”
徐灿和咧嘴一笑：“对大家好嘛，不然你陪他们穿。”
江向怜还没接话就见马锦山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吓得众人不敢说话。
“不上晚自习来办公室像什么样子？都给我回去！”马锦山不怒自威。
众人也乖乖听话。
陆仰一直坐在座位上写卷子，杨芹娜回来后哭爹喊娘，与白瑭抱头痛哭。
陈曦笑着摇摇头。
李瓷：“你觉得班服怎么样？”
陈曦啊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能穿就行，其实没什么的，就丑了一些。”
李瓷：“哈哈，你心态真好，和初中那会儿一样。”
陈曦嗯了声，并没有聊天的欲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见到李瓷时已经不紧张了也不会害怕，只是像在对待一位普通的同学。
周二周三是运动会，艳阳高照，云朵重叠。
高一一班被迫穿上班服，刚入场，操场瞬间笑声不止，震得高一一班每个人的耳膜生疼。
“这什么屎绿色衣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高一一班脸丢大了。”
“如果你们被胁迫就眨眨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太奶穿得都比这好看。”
“完了我要被丑死了。什么班服啊？”
陈曦想找个地洞转进去，她忍不住回头看其他人的表情，大家基本面露难色，脸色黑得像锅底。白瑭难得没有嬉笑，破天荒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走跑道喊口号的过程陈曦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铺天盖地的笑声，还有压根没几个人喊的口号。
前一个班级气势如虹地喊出口号后，高一一班接着喊，只不过基本没人喊，全都是其他班级的笑声。
“高一一……”李胤喊到一半，见整个班只有他一个人喊口号，急忙收声。
操场和观礼台都是人山人海。偶尔有微风，吹拂过校园内屹立在大道中央的大型喷泉，吹起阵阵涟漪。
陈曦坐在观礼台上，仍然有人对他们班的班服指指点点。
“我的天，这丑衣服。”
“等下还没比赛就要被笑死了啊。”
“高一一班的班服很有创意啊。”
陈曦深吸一口气，走到最靠边的位置坐下，还是没能屏蔽掉这些声音。
整个操场，就数他们高一一班的班服最亮眼，一眼就能找到，其他班清一色都是浅色系或者纯黑色的。
班服都是由老师设计老师出钱的，除了高一一班，其他班的班服都很好看。
宋欢挨着她坐下，她此刻脸色也不是很好，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陈曦。要不我们回去拿校服穿上吧？”宋欢提议道。
陈曦摇了摇头：“不行，马老师在教室里吹空调呢。”
宋欢长叹一声，拍了拍衣服：“好吧。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也没几个人认识我。”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跌宕起伏。
陆仰外面套上了一件白色的外套，宽大的袖子承载着微风，挺拔的身躯里好像有着无论如何也磨灭不了的骄傲。陆仰头上戴着一根白色发带，细碎的发半掩着额头。
发带上有一串黑色英文“sundown”。
他一来，便惹得全场女生尖叫呐喊。
陈曦摸了摸脸，深呼吸一口气，但双腿不自觉开始发软。此刻她的心脏剧烈跳动，宋欢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加油哦。”
周边的清风徐徐吹过，陈曦站在跑道上越发觉得呼吸困难。
陈曦抿着唇，双手扯着的校裤，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嗨。”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传来。
陈曦寻声看去。
林秋语笑着看她，小巧的脸蛋上化了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记得我吗？”
陈曦点点头，也送了她一个微笑：“嗯嗯，怎么了？”
林秋语：“你也报了八百吗？”
陈曦：“嗯，是的。”
林秋语嗯了声，看了看她的衣服，笑道：“你们这班服好有创意。”
陈曦无能为力地笑了笑，出于礼貌还是说了句：“嗯嗯，我也觉得。”
“林秋语，陆仰朝这边走过来了。”旁边的女生急忙拉她。
林秋语甩开了她的手，十分认真地说道：“我已经不喜欢陆仰了。”
陈曦也看着她。
林秋语接着说：“男人那么多，我何必追一个跟我根本没可能的人。我跟一班那个小太监在一起的几率都比陆仰大。”
说完，林秋语看向陈曦，陈曦注意到她的目光，不解地向她看去，问道：“嗯？林同学，怎么了？”
林秋语摆摆手：“没事。”
毕竟当时林秋语追陆仰可谓是轰轰烈烈，经常带人来看陆仰，军训也天天来找他，甚至还在晚会上表白。
八百最考验爆发力和耐力。
陈曦其实不擅长八百，跳高她不会，跳远她也不会，只有这个八百她可以报了。
陈曦弯下腰，双手握拳，做出准备跑的样子，但是双脚却并拢，显得很违和。
可她并不知道，大抵是太过紧张了。
国旗在前方飘扬，裁判一声令下八个女生齐齐跑出去，跑在第一的是林秋语，她速度比较快，甩了后面一大截。
陈曦开始冲得很快，和林秋语并列跑。林秋语跑的是一道，陈曦跑的是二道，两人并肩。陈曦快速地吸气呼气，一开始就将全部体力用出来了。
现场太过嘈杂，可陈曦依旧听到了杨芹娜的声音。
“陈曦加油！我们光宗耀组就靠你啦！”杨芹娜叫得贼大声，周围的人为了保护耳朵都走开了。
陈曦飞奔在风中时，短袖灌风，深绿色班服被吹得鼓鼓的。大概也就是一两秒的时间，她和林秋语拉开了一定差距。
观礼台瞬间沸腾。
“这女生也太牛了吧，已经够快了竟然还可以更快！”
“女生牛起来比男生还厉害！”
“跑第一那个是我的学生，我们一班女生最牛逼！”徐灿和站在终点，推搡着其他几名体育老师，洋洋得意地说道。
陈曦跑在第一，林秋语在她后面一点，其他女生则落后她们一大截。
这次，轮到陈曦领跑。
冷风拍在她的脸上，席卷她的身体。
陈曦跑得实在太快，和后面的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她也不顾头发散乱和鞋带开了，一刻也不敢慢下来。
白瑭在观礼台看着那抹绿色身影道：“原来女生也可以这么厉害啊。”
因为时代将我们命名为少年，年少时总是有着信仰和那股傲气，这是任何人也无法改变的。哪怕如蜡油，凝固之后给点火就能重新燃烧起来，反反复复、生生不息。
春光无限好，正因我们是少年。
第一圈还没跑完，陈曦的左腿筋忽地抽了一下，刺痛了一瞬。
陈曦咬紧了牙，浑身绷紧，可小腿越发僵硬酸痛，越来越没有力气跑了。
冷风将她的脸吹得快没有知觉，她僵硬地回头看，后面的人快赶上她了，前面的林秋语与她的距离也越来越大。
陈曦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准备继续提速。下一秒，她左脚崴了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正在注视她的杨芹娜站了起来，急忙道：“糟糕。”
“砰”的一声，陈曦面朝地摔下。
白瑭道：“这摔得得有多疼啊。”
“有人摔了！”
“没事吧！我的天啊。去看看。”观礼台的人议论纷纷。
徐灿和也站起来，跑过去查看，还不忘说一句：“我擦？”
后面的人全都超过了她，陈曦咬着下唇，胳膊撑着地面，慢吞吞地爬起来，跑道上有很多橡胶颗粒，硌得手臂生疼。陈曦眼里全是泪水，泛着银光。
她拖着左腿，灰色校裤渐渐染了层浅粉色。
“还有四百米！”陈曦咬着后槽牙，唇瓣抿得特别紧，强忍着即将掉出来的泪水。
“陈曦！加油啊！”白瑭拿着吃奶的劲，站在跑道外喊道。
“曦姐！跑完我奖励你一个棒棒糖！快跑！”李胤也跟着喊。
“陈曦！不用在意名次，重在参与。”徐灿和见学生摔了也急忙走过来，“跑完你一个星期不用写作业。”
陆仰双手撑着膝盖，半蹲在她身边，道：“还能站起来吗？”
陈曦小幅度点了下头。
陆仰弯唇，退后了几步：“好。能跑就跑，受不了就不跑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曦双手撑地，膝盖的疼痛使她咬紧牙齿，嘴唇也溢出了些血液。
她看向面前的跑道，同学的鼓励声和风声灌入她的耳朵，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陈曦突然觉得身上的疼痛和酸胀慢慢地从十分强烈到平缓最后毫无感觉。
“站起来了！”全场轰动。
白瑭松了口气，朝着身旁的杨芹娜说：“我就说嘛，陈曦怎么可能服输？诶？小魔仙呢？”
杨芹娜不知何时已经跑了下去，她跟着陈曦跑，陈曦跑几步她跑几步。
跑道旁的唐冉冉跟着她，当即吼道：“陈曦！别跑了！”
杨芹娜有些愣怔，随后白眼一翻，转头道：“去你的。”
唐冉冉一时语塞，也翻了个白眼。
陈曦走了两步，摆了两下手臂。她试着跑了两步，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的不能忍受，于是重新跑了起来。
她一直在费力地喘气，步子很小，小到和走路的速度差不多。
混合着风声，陈曦只觉浑身软绵绵的，视线开始朦胧，眼前的跑道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渐行渐远。鼻息越来越短促，她感觉到头脑也发懵了，身体越来越冷，如同坠入了冰窖。
在陈曦跑到某处时，她似乎听到了陆仰的声音，他说：
“组长，加油。”
一班一部分人围在了终点，见陈曦的校裤上染了些许触目的红色，手臂都擦伤了却仍然在跑，都忍不住夸赞：
“陈曦真是厉害！都这样了竟然还跑。”
“我决定了，从今天起，陈曦就是我女神。”
“坚持！还有两百米！”徐灿和喃喃自语。
风声贯耳，她听到了台上热烈的掌声，零乱的响亮的，还有同学们的鼓励。
杨芹娜则是跑到了终点，清了清嗓子，站上了休息的凳子，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了一个大喇叭，大声喊道：“陈曦——最后两百米——给——姐——冲——”
她跑一会儿走一会儿，腿部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慢下来。
“这陈曦还真是厉害，都这样了还不服输，我一个大男人都佩服她！”谢燃带了些笑意，朝陆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