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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CD(1 / 2)

ABCD

周一是陆仰念检讨的日子。陆仰早上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如往常一样坐在座位上背书。

马锦山这个人是全校出了名的较真,决定的事从来不会轻易改变。

当大家得知马锦山让陆仰在升旗仪式的时候念检讨时,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曦偷偷看了他一眼,有些抱歉地说道:“陆仰。”

陆仰擡眼,一脸无所谓:“背你的。”

谢燃回头笑:“脸丢大发了啊。”

陆仰:“滚。”

谢燃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有点委屈地说道:“怎么这样对人家。”

升旗仪式时,一班叽叽喳喳地说话,全都围着陆仰说个不停,甚至有些隔壁班的都在开他玩笑。

“陆仰呀,要开心,念了之后你还是一条好汉。”白瑭拍拍他的肩。

谢燃也拍拍他的肩:“是男人就不要怂。”

陆仰笑笑,并没有太在意。

白瑭斟酌了一下,靠着在初中经常因为把杨芹娜惹生气后写检讨书的经验,说:“陆仰,念的时候一定要哭一哭,这样马老头才能感受到你的悔意。”

杨芹娜抱着手道:“行了小太监,陆仰什么时候怂过啊?”

“杨芹娜小魔仙。”白瑭也学她抱起手,“谁不爱面子啊?我这是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

“小太监!别这么叫我。”杨芹娜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怎么每次怼的时候你都这么叫我?别以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就不敢揍你了。”

白瑭立马双手合十:“啊啊好好好,错了错了。”

马锦山悄无声息地出现,站在陆仰旁边,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茶,缓缓道:“陆仰,准备好,马上到你了。”

白瑭站直了些。

“白瑭,你站人陆仰身后干嘛?人家比你高那么多,心里没点分寸啊?”马锦山单手将白瑭提到前面。

杨芹娜噗嗤一声笑出来,身体也在小幅度抖动。

“杨芹娜你笑什么啊?你们两个站前面去。”马锦山又提着杨芹娜到前面去了。

白瑭小声地说:“让你笑我。”

杨芹娜作势挥起拳头。

白瑭立马认怂:“看在初中你老把我按在桌上打的份上,温柔点呗。”

杨芹娜偏过头,腮帮子鼓鼓的:“谁让你惹我。”

周围人一直在开玩笑或者分享自己念检讨书的经验,陆仰却丝毫不慌,只是笑笑,说:“知道了。”

“你自己笑的,不关我事啊。”白瑭特意往旁边移了点,小声地嘟囔,“你对我总是这么暴力,只敢跟我横。”

杨芹娜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白瑭转过头,用着十分诚恳的眼神,对着一旁的陈曦说道:“陈曦姐,帮帮我。”

升完旗,马锦山朝陆仰努了努嘴,示意他上去念。陆仰挺直腰板,大大方方地跑上主席台。

他上楼梯的时候,是一步两阶。

陆仰转身面对校友的时候,一脸淡然,了话筒,再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校服。

“大家好,我是高一一班的陆仰。”陆仰的声音响起,速度不快不慢。

“对于我上个星期考试、作弊、的事情,我深感、惭、愧与抱歉。”陆仰眉头紧锁,说话断断续续。

“我会以、此为、寻……训,不再犯戒,也请高一一班数学老师马老头……咳咳。”陆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马锦山老师以及高一一班全体同学、监、督,也希望我们共同进步,共同成长。”

说完陆仰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对着校友们鞠了个躬。

白瑭道:“怎么回事?陆仰这念得怎么回事?”

杨芹娜揶揄道:“念得跟个灾难一样。”

接着,陆仰若无其事般拿出压在检讨书

这周的值日班是高一一班,陆仰的口才比较好,说话很利落,所以杨涛才让他代替高一一班全体在主席台上读主题稿。

李胤:“这次的演讲稿是陆仰写的,花一晚上就写完了。灵感爆发也太牛了。那个主任眼光贼毒辣,只有陆仰一轮就过关了。”

“真的假的?一轮就过关了。这么牛?”

李胤:“那肯定啊,陆仰是什么人啊,就算告诉我他前世是盘古我都信。”

风静静地吹,陆仰站得很直,垂眸看着演讲稿上密密麻麻的字,轻声道:“大家好,我是高一一班的陆仰,今天我讲话的主题是——我们。”

陆仰停了几秒钟,继续道:“关于生理这个词大家并不陌生,而关于月/经/这个词,很多人都是闭口不谈,像是什么污秽不吉利的话一样。”

说到这里,陈曦的心好像抽动了一下。

“久而久之,女性习惯用‘那个’、‘这个’来代替月/经这个词。月/经这个词也变成了女性人生中一个很敏感的词汇。很多人不敢当众拿出卫生巾,总是遮遮掩掩害怕被其他人发现,不敢穿白色衣服,不敢做大幅度的动作,就算体育课的时候也不敢请假。”

“发育、月/经/等词语似乎一直都在牵扯着女性的自尊,绝大多数女性都因这些词语被侮辱、怀疑、恶意揣测。月/经/这个词本来就是女性发育中的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我们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我们可以穿短裙,也可以穿长裤,我想对所有女性说,生理并不可耻,并不肮脏,这很正常,我们都应该对月/经/羞耻说‘不’这个字。”陆仰说得很认真,他垂着眸,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他唇角微微勾着,与风融为一体。

“看到女性这个词,我会联想到,美丽、独特、勇敢。我们既可以勇敢,当然也可以哭泣。”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花朵理应绽放欣赏,而不是死于草芥之中腐烂发臭。我们都应该记住,我们就是我们,万人非我们。”

“巾帼不让须眉,我认为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色彩,万里长空,总有属于我们的一角。”

说完后,陆仰停了一下,继续说,

“近年来,网络发展迅速,有人表示说话比较柔和的男性就是娘娘腔。首先,我并没有觉得‘娘’这个字就是不妥,我也并不理解为什么像女的就是在骂人。”

“有人说,男性必须要有阳刚之气,流血不流泪,结婚后必须养家糊口,必须让着女人或者比自己小的。”

“我并不赞同这种说法,首先,我认为的婚姻是两个人相互扶持,一起进步,而不是一方靠着另一方;其次,倘若世界上所有男性都是一个样的,做的事情也是一样的,那么这个世界就太无聊了。没有自己的独特风格。”

“有个词叫做‘公平公正’,我们都应该牢记这个词,做事之前都应该站在别人的角度想想问题。有人忍受不了别人的指点,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我想说的是,我们不应该以伤害自己为代价来报复他人。”

“这时大概又有人说话了,一个人是无法理解另一个人的,就算知晓他的故事,走过他走过的路,也无法成为他。是的,确实如此,但我们仍然可以去改变,做人间清流,做千千万万朵阻止雪崩的雪花。”

“男人温柔些也是可以的,既然女人也可以勇敢无畏,可以当风中的仙人掌,男人当然也可以有阴柔之美,可以当一朵玫瑰花。不管是男人或者女人,我们都是中国的人,理应有远大的理想抱负,有更高的眼界和所向披靡的勇气。男性和女性都是很美好的,和万山万景一样美好,我们都一样。我的讲话完毕,谢谢各位。”

全场安静了三秒,那三秒出奇的安静,没人任何人说话,甚至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有人愣愣地拍了下手,随即台下顿时响起轰鸣般的掌声。掌声像是一把烈火直接烧了天,等到春风一吹,怎么也熄不灭。

陆仰转身下台,奔跑着来到谢燃旁边。他握拳笑着打了一下谢燃的胸口,装作有点生气地说:“神经吧你,检讨的字这么丑,认都认不出来。早知道上台看几眼了。”

谢燃也笑出了声:“帮你写已经不错了。都是好兄弟,一样一样。”

陆仰摊开检讨书,指着其中几个字,笑着说:“我不要命了?你竟然写马老头。”

谢燃擡起胳膊肘碰了一下陆仰,又举起双手,他忍不住笑了,说:“哈哈哈哈习惯了,我的错我的错。我也想认真写的,写到后面就有点迷糊了。”

回到教室之后,一班一半的人都去办公室了,争先恐后地去看上周的语文小测试。

陈曦挤了半天都没挤进去,她个子小,刚想再试试,却被前面那个胖胖的男生挤倒了,重心不稳差点摔地上,幸好被杨芹娜眼疾手快接住。

杨芹娜笑着说:“小心点。我刚看了,你考得不错诶,110,全班第一哦。”

她挠了挠脖子:“是吗?”

杨芹娜看她这扭捏的模样,好奇地问:“你要看谁的?”

陈曦垂下眸。

杨芹娜哦了声忍不住咧嘴,露出一个姨母笑:“你前同桌的吗?”

陈曦擡眼,心道:“前、前、前同桌?”

杨芹娜又说:“之前他跟我说你很容易害羞,看来果真如此啊。”

白瑭凑过来:“杨公主,小的帮您看了,您100。”

杨芹娜笑叹:“唉,这就是实力吧。你多少?”

“也就比你高那么一点点啦。”白瑭骄傲地说道,“100.5。”

“你个臭白瑭。”杨芹娜一拳重击在白瑭肩上,发生‘啪’的一声。

陈曦眼睛都瞪大了。

白瑭顿时发出杀猪似的尖叫:“我靠,你手劲怎么越来越大了,练出来了是吧。”

“当然。”杨芹娜抱着腰,“我要喝小卖部的乳酸菌,去买。”

“行行行,等着。”白瑭转身,逃命似的跑出去。

杨芹娜笑笑,转身看到办公室外面路过的谢陆二人组,擡头道:“谢燃应该知道了,等下啊,我去问问。”

陈曦踮起脚,眼睛定在陆仰身上。陆仰依旧是一脸平淡,虽只隔了一面墙,但陈曦仍然听得清他们的对话。

杨芹娜走过去,问道:“谢燃谢燃,陆仰的语文测试多少分?”

谢燃笑了笑,说:“也就比我低个几十分啦,刚好68。”

语文测试满分120分,作文50分。

杨芹娜哦了声,转身想走,又回来问道:“陆仰,你怎么不去看看你的分数?说不定你考得并没有那么差呢。”

陆仰说:“没这习惯,我心里有数。”

陈曦在墙后偷听着。

成绩好的之所以不会挤着来看成绩,是因为他们心里有数,知道自己会考得怎么样。考得好,看了开心;考得不好,看了糟心。

等人渐渐少了,陈曦立马凑过去看。前几名都没有陆仰,她视线飞速下滑,定在了最后一格。

陆仰是……

倒数第一。

“陈曦,英语成绩出来了,你考……”杨芹娜说。

陈曦立马出声打断,她知道这次考试她考得一点都不好,可是她现在还不想面对。陈曦看起来格外痛苦,尾音带了些颤:“别告诉我,我还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