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魏宴安才放下手中奏折,语气不辨喜怒:“国公何错之有,庭之办事,朕向来都是放心的。朕也听皇后说起过九思,想必也是人品贵重。可此事确实是委屈了那位秦娘子,朕也不好厚此薄彼,否则如何同秦爱卿交代?”
谢夫人捏紧了衣袖,胸中抑郁难舒。这是要让谢如晦在长子的仕途和幼子的婚事上,二择一了。
秦家二房一介平民,如何面圣?这其中没有这位陛下的手笔,谢夫人可不相信。他这是打定主意要让荣国公松口,以设内阁。
谢如晦的背影仿佛骤然间塌了下去,他深深地望了魏宴安一眼,年轻的帝王威仪赫赫,与平庸的晋文帝不同,他志比尧舜,英明神武,有平定天下之能,注定不是世家所能掌控的。
大抵时势如此,没有什么是长盛不衰的。只是谢家便要在他手里就此落败了,谢如晦到底还是失意的:“陛下谬赞,庭之”
“陛下”高要急匆匆地走进来,甚至来不及行礼,快速禀报着翊坤宫传来的消息:“皇后殿下动了胎气,只怕要生了。”
众人都还没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魏宴安就已经出了门,大步朝着翊坤宫而去,冷斥道:“皇后怎会动胎气?”
高要的表情顿了顿,才回道:“锦舒来报,是秦妃那边递了消息,那宫女报完信就投湖自尽了。”
什么消息?那自然是谢九思和秦未晚之间的纠葛。谢姮本就心思细腻,怀孕后情绪更是多变,一动气,可不就出事了?
魏宴安脚步一顿,神情冷厉得吓人,他千防万防,把谢姮关在翊坤宫,以为这样便能护住她,却没算到女人疯狂的嫉妒心。
听到从翊坤宫里传出的尖叫,魏宴安手脚冰凉,居然踉跄了一步。
他想进去看看谢姮的情况,却被她身边的侍女给拦住,不卑不亢地阻了去路:“皇后殿下如今只怕不想见到陛下,陛下是想再刺激殿下吗?”
字字珠玑,魏宴安站在空荡荡的前厅里,内殿里躺着他的妻子。身为丈夫,他甚至不敢去安抚正在生产的谢姮,生怕她受到刺激。
这是魏宴安平生第二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无能,第一次还是父亲同兄长战死沙场的时候。女人的喊叫声是那么的痛苦,魏宴安一拳捶在墙壁上,鲜血顺着手滴滴嗒嗒地往下流。
他后悔了,他不该这么早就对世家开始清算。自己应该等一等的,至少等到姮娘平安生产再说。哪怕会因此失了先机,魏宴安也不想看见谢姮有任何意外。
他只料到了秦清绫对中宫之位的觊觎,放任她去算计谢家,这样就不必脏了他的手,可那女人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她是想斩草除根。
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男人,终是流下了一滴泪。哪怕他囊括四海,也找不到办法能让谢姮好受一点。
一盆盆血水从内殿端了出来,刺痛了魏宴安的眼睛。他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见过,如今却被吓得双手发抖。
高要看魏宴安简直要撅过去了,连忙劝解道:“陛下,这妇人产子本就凶险。但皇后殿下乃天生凤命,定然平安无恙。”
魏宴安听着里面渐渐平息下来的声音,心底悚然一惊,拔剑喝令秋鹭让开,语气沉冷:“不要以为你是皇后的心腹,朕便不会杀你。”
秋鹭却宁死不让,魏宴安眼神一厉就要推开秋鹭,稳婆流着汗出来了,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人。
魏宴安却来不及和她兜圈子,直接问道:“皇后如何了?”稳婆乍见天颜,有些惶恐:“殿下没了力气,晕过去了。”说着神色着急地看向秋鹭:“烦请这位女官送些补汤来。”
秋鹭点点头,匆匆去了。她现在不放心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要亲自盯着才行。
魏宴安只能隔着屏风看见床上模糊的人影,心疼不已,瞧着瘦了不少。高要一脸纠结,走到魏宴安身边低声道:“秦妃和庾顺仪等在翊坤宫外候着,担心皇后殿下安危,前来探望。”
身为后宫嫔妃,皇后产子这样的大事,她们理应到场,否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魏宴安此刻哪里有功夫搭理她们,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们都滚”,就在高要出去传令的时候,魏宴安又叫住了他,语气冰冷:“将秦妃禁足华阳宫,让魏宣重兵把守,一只苍蝇也不能给朕放出来。”
秦清绫还不知道她即将面对什么,心情颇好地打量着翊坤宫前的石狮,弯了弯嘴角。
很快,她便是这个后宫的女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