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郎
星河浩瀚,满天璀璨。
擡头看着头顶的星空,赵芷雨被震撼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对哦,漠北的夜空繁星如海,夺人心魄,她怎么就忘了呢?
这样的壮丽在京城是不可能看得到的。
她走到离她最近的一匹马旁边,解开缰绳,踩着马蹬跃上了马背。
马儿训练有素,一得到指令,迈开四条腿就小跑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这里是驻兵据点,就算不像之前在荒郊扎营时有人守着营帐口站岗,也有不少守夜的士兵在四处巡逻,可赵芷雨骑着马跑出营地,甚至冲出堡垒范围,都没有一个人拦住她。
离开这片绿洲,马蹄下是无边无际的荒原。
四野幽暗,只有罩在上方的苍穹明亮如昼。
耀眼的星河横贯天际,星辰繁密若坠,一眼望去,天地间的距离远比想象中的接近。
漫天星斗,光芒如织,如此美丽的星夜,只有她一人独赏。
她还记得他曾经陪她一起看银河。
那是两年前的七月七,他带她出宫,在杏花斋买了点心,去庙市看了百戏,又去胡姬酒肆看歌舞,还遇上了庆王,最后他带着她回到他以前住过的瑾王府,在葡萄藤下与她依偎,看着牛郎与织女走上鹊桥。
他希望她听到牛郎与织女的悄悄话,从此情缘美满,可她始终什么都听不到。
马蹄越跑越急,疾风迎面,冷如刺骨,忽又有两行冰凉在脸上划过,擡手抹去,方知是泪。
情缘能否延续此生,她已经不在乎了,在这寂寞寥廓的天地间,在这一刻,她只想见到他。
若她能再次回到他的怀里,不管他们能依偎多久,她便心愿已足。
她再也不想纠结过去,也不想担忧未来,她只想要现在。
就现在。
可现在,他在皇城,她在漠北,天各一方。
她在马背上哭泣不止,耳中充斥着凄厉的风声。
风声中,忽似有人在远处呼唤她。
只是在这银砾如幻的夜幕下,四野茫茫,凄风啸啸,是梦是真,她亦无从分辨。
她的坐骑感知到她的情绪,放蹄狂奔,却在躁于发泄之际,前蹄踩到一个兔子洞,马身一翻,将她抛出了马背。
一瞬间,她的世界一片混乱。
她的身体变得异常轻盈,如落花在空中飞旋;马儿受惊嘶鸣,尖厉的嘶啸中似乎又出现了刚才的叫唤声。
可她还没来得及听清,一阵剧痛猛然从背后撞入体内,震动了五脏六腑,无情的力量连翻击打她,又不停地推搡她。
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以为天和地都翻转了过来,又以为自己正在掉落深谷,没有尽头。
然而就在她被痛楚侵袭得最猛烈之时,她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再擡眼,眼前有熠熠星辰,却不是来自夜空中的银汉,而是闪烁在她所思念之人的眼中。
心跳猛撞胸腔,仿佛长了翅膀要冲飞出来。
她的双唇不禁张开,飞出来的却不是长了翅膀的心,而是一声呼唤。
“八郎!”
眼前人蓦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说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顾一切地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生怕他离开。
“八郎!”
他又怔了片刻,声音发哑。
“再喊一遍。”
“八郎……”
她的眼泪漱漱而落,嘴唇因哭泣而颤抖,却在下一刻被深深地吻住了。
星斗在他们头上慢慢旋转,时间有多漫长,他们的吻就有多绵长。
无尽的情意交织着无限的思念,一点点倾诉,一丝丝牵动。
唇齿间的纠缠萦绕着彼此温暖的呼吸,恍惚中,脸上却忽现几点凉意。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摸到了一片湿润。
而他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离开了她的唇。
“我原以为,我永远都等不到这一刻。”卫暄道。
“我……”重新开口说话,赵芷雨有些适应不过来,“我也以为……八郎不哭……”
卫暄低声一笑,再次吻上了她。
她顺从地让他吻着,手不停地摸他的脸,从眉毛到发鬃到耳朵,摸完这些又摸他的下巴和颌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