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草原和连绵的远山,就跟记忆中的一样壮丽。
天空是透净的,微风是清凉的,深吸一口气,还能闻到野草的气息。
赵芷雨只觉心清气朗,便要骑马驰骋。
自离开京城,在赵以城的统领下,这省亲队伍已经不再严守宫中立下的诸多规矩。
且冀安侯有皇帝私下授意,又想让妹妹重展笑容,当即就同意了。
他挑出两匹骏马给了赵芷雨和鸿雁,又指派十多名麾下勇将陪同。
赵以令当仁不让要保护姐姐,赵以城从眼里甩出一道冷光,说要是娘娘出了一点差池,他就要将他打得一个月都走不了路。
于是,赵芷雨骑着马,在草原上飞驰起来,一时间什么烦恼什么愁苦都抛诸脑后,快乐得如同飞翔。
鸿雁在后面一边紧追一边劝她不要骑那么快,偏偏赵以令从后赶上,挑衅地嚷嚷:“姐姐,我要追上来啦!”
他们在前头奔驰追逐,赵以城也不敢落下太多,下令全速前进。
这样一来,冯医正等人又经历了一轮大颠大簸,在马车里晕得七颠八倒,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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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片荒芜的戈壁,穿越无边寂寥的旷野,冀安侯一行车马终于驶进了漠北。
此时已临近八月,原本丰茂的草原被寒秋压倒,极目远眺,不见牛羊,目之所及,尽是苍凉。
看着车窗外景象的变化,刚到塞北时的兴奋和适意已逐渐消散,一种莫名的孤独感不知从何而起,沉沉地压在赵芷雨的心头。
小时候不知愁为何物,生活在众人谓之荒凉的漠北,仍觉得这里什么都好。
枯草是美丽的,风雪是壮观的,没有人烟的地方是无拘无束的。
可如今再踏进这片地方,眼前看到的一切竟蒙上了一层陌生的萧索与悲凉。
或许不是漠北变了,而是她的心境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她的感受也与以前大不一样。
在赵以城的指挥下,他们沿着一段山岭的南麓进入了一小片绿洲。
此处有常驻士兵,不仅筑起堡垒,还开垦了农田,建有粮仓,看起来是漠北驻军的补给点和军事要塞。
然而,在漠北荒野找到绿洲驻点,并不意味着有舒适的房子过夜。
傍晚时分,士兵依旧搭起数十个营帐,赵芷雨就歇在最大的营帐里面。
夜幕降临,北风开始呼啸。
鸿雁和飞雁给赵芷雨铺好了软毯和毛皮,帮她盖好了被子,确保她暖暖和和的,才灭了帐里的灯火。
这些日子每天疲于赶路,赵芷雨总是很快入睡,一睡就睡到天亮。
可今日不知为何,她的心总是空空的,半虚半浮,无法安宁。
辗转反侧,许久后才昏昏沉沉地入睡。
梦里她又坐在了马车上,车窗外仍是漠北风光,却不是今日看到的萧索,而是停留在孩童记忆中的奇丽壮观。
就像得偿所愿一样,她喜悦之极,收回望向车外的视线,转头看着坐在她身旁的人。
而那人也正对着她微笑,眼里尽是温柔。
“你想回来,朕就带你回来,可好?”
她心中一甜,展颜一笑。
然而,嘴角一牵动,便将她幻想的一切全都从梦中牵引了回来。
一睁眼,面前除了黑魆魆的营帐,什么都没有。
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伸手往身旁探去。
每次半夜醒来,他总在她的身边,她只需一动,他就会惊醒,起身照顾她。
可如今她身处漠北,她又怎么可能得到他的温暖?
明明刚才在梦里,他就在自己身边,他们近得就像她靠在了他的怀里一样。
为什么这个梦如此短暂,为什么她要从梦中醒来,面对眼前漆黑一片的孤独和思念?
她想强迫自己重新入睡,可她越是想清空脑海里的画面,他的眼神和笑容就越发清晰。
他为她做的一切一幕幕地重现,他对她说过的话也反反复复地搅动她的心绪。
今夜她是不可能再睡着了。
听着帐外的风声和偶尔夹杂的马嘶声,她离开床铺,穿上衣裳,披上裘衣,没有吵醒鸿雁和飞雁,独自走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