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郎(2)
打破这诡异安静的是一个清丽的声音。
“若赵充媛不说谎,那么答案很显然,就像贵妃娘娘所说的,有人捡了她的簪子,以此嫁祸给她,”范婕妤道,“可问题是,赵充媛真的不会说谎吗?”
杨美人眨了眨眼睛:“可是,这是医师诊断出来的呀。”
范婕妤不慌不忙:“那也是一年前的事了,之后医师再也没有复查过赵充媛的病了,你又怎能确定,她的病没有好转了呢?”
一时间,那些人互相交换了好几个眼神,又偷瞄了上首的皇帝。
纪昭仪道:“若赵充媛的病已经好了,她为什么要承认簪子是她的?”
范婕妤道:“要查这簪子的来历还不容易?她若是否认了,到时被人查出来,岂不是泄露了她会撒谎的事实?”
方宝林忍不住道:“这些都是你猜想出来的,何必呢?反正陛下和皇后娘娘只会以真凭实据定夺此案。”
“是吗,看来是我多虑了。”范婕妤不打算争辩,她之所以提起这个事,不过是想引发众人对赵芷雨的不信任。
特别是卫暄对赵芷雨的不信任。
怀疑的种子只要碰上土壤,它就会自己生根发芽。
当然,有时也会有人帮忙施肥。
“话可不是这样说,”汤充仪立即施肥,“若查出真的是赵充媛所为,那她就是在撒谎。天知道她的病是什么时候好的,对陛下、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撒了多少谎,有多少故意而为的不敬?光是欺君和大不敬,就不能不追究!”
赵芷雨立即反驳:“我没有撒谎,我是说过一些不敬的话,但不是故意的。”
郭婕妤拔高声量,盖住她的声音:“一个撒谎的人说自己没有撒谎,你觉得我们会信你吗?”
“咯噔!”
卫暄手中的茶碗重重放在案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朕还没有给谁定罪。”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震慑众人。
殿里又是一阵安静。
半晌,于昭媛上前一拜:“妾有愚见,想进一言。”
卫暄只动了动嘴唇:“说。”
“妾觉得应当查一查,从郦充容有孕的消息传开,到换汤药这段时间里,赵充媛有没有跟那个宫女接触过,或者她有没有传过消息给那个宫女?”
“半夏,传令下去,查一查那个宫女这几日都接触过什么人。”
“奴婢遵命。”
“陛下,”皇后道,“赵充媛那边也该细查,妾以为应当将她的人都交给内刑司盘问一遍。”
说是盘问,可谁都知道,去过内刑司的人就别想完好无缺地回来了。
赵芷雨急了:“不要!”
“放肆!”皇后怒喝,“你竟敢反对本宫?本宫与陛下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赵芷雨咬着嘴唇,面白如纸,犹豫着要不要冒着不敬之罪开口阻止。
汤充仪等人见她冲撞了皇后,胆子又壮了起来。
“若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不让人审她的下人?”
“修媛姐姐心善,不愿看到身边的人受牵连吧?”
“这话还是等真相揭开了再说吧,若她真的无辜,就应当放心让别人审问,好证明她的清白,而不是试图阻挠。”
“反过来,如果她不是无辜的,恐怕她的下人知道得不少,毕竟她之前身为修媛,脚又扭伤了,应该不会亲自与一个小小的宫女会面,而是需要身边的人为她办事。”
“最是贴身的人最可疑,就该抓起那些人彻彻底底地盘问一番!”
“照我说,光是盘问那些奴才也不够,应该搜宫!将和乐宫里里外外翻一遍,不怕找不到证据!”
“可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谁被搜过宫呢。”
“这么多年来,也没见过谁如此狠毒,想谋害皇嗣。”
“圣上和皇后娘娘英明决断,肯定不会放过任何有嫌疑的人。”
“就是,别以为受宠了就能蒙骗圣上,这样恶毒的人,圣上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八郎……”
“闭嘴!”
赵芷雨和卫暄几乎同时开口,话一说出,两个人都怔住了。
赵芷雨难以置信地看着卫暄。
只一瞬,她的眼泪就滑落了。
在她的眼里,一种说不出的十分珍贵的东西破碎了。
跟着这伤口刺痛的还有卫暄的心。
他好想抱住她、告诉她,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他没有那个意思。
但他不能。
所有嫔妃都站在那里看着他。
皇后就在他的身旁。
他不能让她们认为他是一个眼里只有宠妃,全然不顾纲常宗法的昏君。
他阖上双眼,冷静了一会儿。
再睁眼,冷语从他口中一字一句地吐出:“换药的内侍立即杖毙,药房所有人各杖三十,罚半年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