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痘的又不是我
腊月隆冬,各家各户忙着准备过年,一派辞旧迎新的景象。
寻常百姓家喜气洋洋,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祭祖打扫、张灯结彩、打糕杀鸡的时候,大祁几乎发动政变,差点改元易主。
自从当今染疾不临朝,圣体痘疹不治的猜测就不断扰动朝政深潭,暗流涌现,谋算重重。
大臣多番求见圣驾无果,却在某一天夜里,得知皇帝突然传召左相和谏议大臣张大夫进玄央宫密议,惊涛骇浪骤然掀起。
皇帝深夜急召左相,是否为立储君?为何不召右相?张大夫虽然只是个谏议大臣,但他是皇后的父亲,赐封明国公,皇帝要见他,是否证明这储君之位已指定在皇后腹中?
可皇后腹中胎儿是男是女,仍未有定数。
对不少人来说,那一夜十分漫长,许多人彻夜未眠,
而到了次日,五品以上官员终于收到了传召,要进朝堂议政。
当群臣惶惶不安来到朝堂时,龙椅上空无一人,只有左相主持大局。
面对立储的问题,左相避重就轻,却厉声弹劾群臣拉帮结派,欲谋不轨。
霎时间,各朋党互相谴责,互揭底细。
针锋相对间,安王和兵部尚书突然打破局面,要求左相宣读皇帝遗诏。
左相只道一句“立储当立嫡”,便当即让所有人认定了之前的猜测。
至此,安王一派显露野心。
多位文臣宁愿拥护先帝的三皇子安王,也不愿将筹码放在一个母族势力弱且未知男女的胎儿身上。
兵部尚书更欲以兵权助安王谋取帝位。
然而,当刀剑冲进朝堂,来者并非兵部尚书的军队,而是御前禁军。
所有大臣被迅速包围,安王和兵部尚书也被当场控制住。
卫暄不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让这帮人在禁军的刀下提心吊胆了半天,才迤迤然出场。
他的出现像一阵刺骨的寒风,刮得大殿气温骤降,就这样,不少官员竟还出汗如豆。
众人心里明白,皇帝登基七年,终于等来了清算的机会。
安王因犯逆谋之罪,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皇帝念及血脉相连,免其死罪,判其终身幽禁。
兵部尚书因带兵谋反,满门抄斩,其余将领斩立决,三族流放。
此事还扯出一大串党羽和几个旧案,牵连甚广,卫暄清理残余势力,借此重挫其他朋党,提拔新人,肃整朝野,敲打百官。
处理完外朝的事,他才回到后宫,先向太后请安,再召各宫嫔妃前往凤鸣宫。
赵芷雨还在玄央宫的偏室里等着皇帝的消息,突然收到传谕,急忙更衣,带上鸿雁出门。
这些天以来,她一直待在玄央宫,如今突然要离开这里,竟有些不习惯。
还没走出大门,她就遇见了于修容。
于修容已经摘掉绢布,露出了花容月貌。
两人见面没说什么,只简单地打了招呼。
凤鸣宫与玄央宫离得近,她们是最先到的,其他人接着陆续出现。
那些人一看到她们,除了见礼,就是盯着她们的脸看,似乎想确认她们脸上有没有留下痘痕。
被困在各自宫里那么多天,一直没有皇帝的消息,今天突然得知皇帝离开玄央宫去了朝堂和寿安宫,又要召见她们,各人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
皇帝病愈了,她们不必担心被赶去怀仁寺,又可以继续在后宫闹腾了。
可经过了这个事,后宫会出现多少变数,嫔妃的宠爱会不会被洗牌?
敏感的后宫女人仿佛闻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没有像往常那样多嘴多舌,只静静等待皇帝和皇后出现。
就连一贯肆无忌惮的史贵妃,也收敛了许多。
不过,看到赵芷雨时,她还是忍不住道:“你还能活着回来呀?”
赵芷雨傻傻道:“出痘的又不是我。”
在场的人凉气倒吸,用惊恐的目光盯着她。
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也不怕皇帝听到?
就在这时,皇帝扶着皇后从内室出来了。
众嫔妃一同起身行礼,等听到叫起声后,才回到各自的位置,偷偷打量上面的人。
一病半月,卫暄消减了不少,此刻龙袍宽松,面颊瘦削,有些苍白,却更显眉目精致,风姿俊逸。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赵芷雨说的话,但他的脸色没什么异常。
此时他眼神柔和,说话的声音也好听极了:“朕卧床多日,让你们担惊受怕了。你们斋戒抄佛经,让朕赶在过年前病愈,实在是心虔志诚,都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