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暄的眉头皱得要打结。
“谁叫你来的?”
“皇后娘娘。”
“皇后?不是太后?”
赵芷雨摇头。
卫暄甚是不解。
如果派她来的人是太后,他还能理解,毕竟太后总是不想让他过得舒心。
可皇后怎么会派这个人来呢,她就不担心他会被这个人气死?
看来他得重新考量皇后的能力和智慧了。
看到卫暄极其嫌弃的眼神,赵芷雨忽然放心了。
病成这样还能挑三拣四,龙气旺盛着呢,底子坏不了。
她这样想着,露在绢布上面的眼睛就弯了起来。
卫暄对她的笑一点儿也不领情。
他看了看他们相握的手,冷声道:“为何拉着朕的手不放?”
赵芷雨道:“妾担心您要挠痒痒。”
挠痒痒,这是什么幼儿用语?
卫暄心生不悦:“朕脸上痒,你待如何?”
赵芷雨道:“陛下切莫抓挠,若是挠破了疹子,以后要留疤的。陛下这么英俊,脸上若留疤痕,那多可惜呀!”
卫暄听她这么说,念及她好歹关心自己,即便心里有气,也不好发作。
一旁的孔医令小心翼翼地加入他们的对话:“陛下,娘娘说得不错,这些疹子不可抓挠,若是抓破,轻则留疤,重则引邪入体,更难医治。陛下出疹发痒,臣早已准备了冰块,可冷敷体表,舒缓痒感。”
他说完,端来了一盆磨得圆滑的小冰块,递到了赵芷雨的面前。
赵芷雨盯了那盆冰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孔医令的意思——修媛娘娘您不是来侍疾的么,接下来就拜托您了。
她瞄了卫暄一眼,试探道:“那……妾给您敷一敷?”
见卫暄没有抗议,她就用半夏递来的干净帕子包住一块冰,往他脸上落下。
“娘娘要轻些,仔细伤了疹子。”孔医令提醒道。
“我晓得。”赵芷雨道。
冰块隔着丝帕轻轻贴在卫暄的脸上,冰凉瞬间化开,消减了原先让人难以忍受的痒感。
冰敷的力道也把握得很好,没有压迫出痛觉,每一次的轻点都换来一阵轻松和舒快。
卫暄不觉闭上了眼睛。
“往右边些。”
“哦。”
“……是朕的右边,不是你的右边。”
“哦哦……”
他微微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就你一人来了?”
“还有于修容,刚才还没见到她,不知道她现在来了没有。”
忍冬帮她回答:“回陛下,回修媛娘娘,修容娘娘已经来了,正在外面训话,安排下人做事。”
“嗯。”卫暄的声音闷闷的。
赵芷雨见他这样,便问:“陛下,您是不是想让于修容过来?”
她想着自己不得皇帝欢心,而于修容一向有宠,可能皇帝更乐意见到后者。
可卫暄的回答出乎她的预料:“不必,就这样吧。”
他是病了,但脑子没坏,自然知道于修容是害怕过了病气,才没有进内室看他。
既然她来侍疾不是心甘情愿的,他也就不想勉强她。
他此时可没心情面对一张虚情假意的笑脸。
想到这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赵芷雨:“你来侍疾,心里可有勉强?”
赵芷雨道:“妾没有勉强,妾是愿意的。”
“为什么?”卫暄刚问出口,又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因为忠心?”
赵芷雨点点头:“对,妾很忠心的。”
卫暄听了,好像有几分满意,又好像有几分落寞。
赵芷雨没有停下手上的活儿,继续道:“而且妾也很担心陛下,希望能帮助陛下度过这次难关。”
“担心朕?你不是讨厌朕、埋怨朕吗?朕可是指梨为柑、放狗咬你,又罚你禁足的人。”
“可那两条狗并没有真的咬妾,鸿雁和南归虽然挨打了,也没有伤到筋骨。”赵芷雨道,“妾之前没想明白,心里是恼陛下的,后来想明白了,知道陛下做这些事情,其实是想给妾治病,是为妾好的。”
卫暄看着她,心想,原来这人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笨。
两人不再说话,屋里变得很安静,气氛却出奇的宁和。
他们身上有些东西变了,一个敛去凌厉变得温和,一个沉稳下来变得温柔。
仿佛这里并没有什么帝王和嫔妃,而是再寻常不过的病床前的照料。
半夏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赵修媛真诚质朴,也许她才是照顾圣上最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