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就没病呢?
侍疾的消息让长怡殿的人都失了魂,大家用一种一别不知何时见的目光看着赵芷雨。
鸿雁更是痛哭流涕。
本来只担心赵芷雨当尼姑,没想到现在更糟,要去侍疾了,说不定还会染上痘疹。
只有赵芷雨仍然乐观,她说她相信皇帝不会有事,所以她也不会有事。
鸿雁一边哭一边收拾衣物,坚决要跟她一同去玄央宫。
偏殿里,竹影对范婕妤道:“娘娘,如您所料,赵修媛果真代替汤充仪去侍疾了。”
范婕妤淡淡笑道:“汤充仪可没有那种舍身为主的节气,既然有躲避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不抓住?”
“这会子,那赵修媛再也不能轻狂了吧?侍疾时口出狂言,就是个死!”雪影道。
“就看她什么时候被圣上赶出玄央宫,那时她就不可能再回来和乐宫了。”范婕妤说着,又忧心起来,“希望圣上能扛过这场病,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她只想抓住机会扳倒赵芷雨,并非希望皇帝熬不过这关。
皇帝要是驾崩,她也要跟着完蛋。
试问有谁愿意年纪轻轻就削发为尼,虚度光阴?
盼着皇帝好的人还是不少的,只不过,他们为的不一定是皇帝本人。
赵芷雨和鸿雁来到玄央宫时,于修容还没出现。
忍冬来到大殿门口迎接她,将她引进去。
赵芷雨对这个地方既熟悉又陌生,以前她侍寝的时候,就是来这里等卫暄的。
只是,过程并不是那么美好,没来几次,卫暄就再也不召她了。
她记得以前这里焚的是龙涎香,可现在一进屋,一股浓烈的艾叶味道取而代之,熏得她精神抖擞。
殿里集聚了不少医师,他们见了赵芷雨,纷纷行礼,其中有几个还是老面孔。
“孙医师、石医师,你们都在呀!”赵芷雨道。
两位医师讪讪地笑了笑,并不想被她点名。
赵芷雨没有就此结束她的问候,她眼睛一转,又发现了目标:“冯医正?你终于可以给圣上看病了?”
大冷天里,冯医正冒汗了。
上苍怜悯,他是很想给皇帝看病,可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呀!
他能说,他只想给皇帝看那些诸如胃口不好、偶感风寒的小病吗?
虽然不是很想跟这位娘娘说话,但冯医正还是很负责任地递上了绢布,让赵芷雨戴上遮住口鼻,以防过病。
赵芷雨戴好绢布,问忍冬:“医令也在吗?”
忍冬答道:“在的,他们都在内室。”
哇,看来她今日可以混熟整个太医署了。
她跟着忍冬进了内室,便看到了半夏和医令,然后又是一番请安。
说实话,这几个人都不想在此时看见赵芷雨,可皇后点名让她来侍疾,他们也只能认了。
一角黄色的蚕丝被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显现,赵芷雨绕过他们,走向龙榻,看着躺在上面的人。
眼前的男人眉头微蹙,双目紧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给原本俊秀的面容带上了几分异样的美感。
几个可恶的红色小点散落在他的额头、颧骨和下颌上,显得分外扎眼。
虽卧病在床,他枕着白玉,仍束着青丝,分毫不乱。
在赵芷雨的眼中,卫暄一直是个凌驾于众人之上、掌控苍生的天下之主。
他是自信的、威严的、强大的、没有弱点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虚弱地承受着疾病的折磨,昏睡着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抗之力。
看到这样的病容,她才真切地意识到,原来这个人,也会病,也会死。
她忽然害怕了。
“孔医令,圣上得的究竟是水花儿还是正痘?”她问。
“回娘娘,圣上高热乏力,身上多处起疹,症状比常症严重,与正痘有相似之处,可出疹的规律又不是完全符合,需要继续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判定。娘娘请放心,臣等必定竭尽全力医治圣上,决无疏漏。”孔医令鞠身道。
赵芷雨道:“圣上到底是怎么惹上这病的,为什么他身边那么多随从都没有一个病,就他病了?”
半夏和忍冬一听,膝盖咚一声跪到地上,听得赵芷雨都觉得痛了。
“娘娘明鉴,奴婢侍奉圣上,一直尽心尽力,不离左右,更无一丝惰怠!圣上染病,奴婢悲不自胜、痛心入骨,恨不得以身替之呀!”半夏涕泗横流。
“你别这样,快点起来吧,我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赵芷雨连忙摆手。
孔医令尝试解答:“娘娘,凡痈肿疮毒,疫疠邪气,极易在正气不足之时乘虚而入,伤及肌体,继而发病。圣上出巡体察民情,一路舟车劳顿,事务繁复,忧思沉重,损伤了正气,才使外邪入侵。”
“这样子呀。”
赵芷雨忧愁地看着卫暄,正好他从被子里擡起一只手,半睡半醒地伸向自己的脸,似乎想挠上面的小红疹。
赵芷雨眼明手快,立即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往脸上摸。
卫暄本来意识模糊,只想挠一下发痒的地方,不料手突然被桎梏,动都动不了,不禁烦躁起来,睡意驱散。
他强睁双眼,寻找那竟敢阻挠自己的胆大之徒。
然后,四目相对,他看到了赵芷雨。
“你怎么在这里?”卫暄问。
“妾来侍疾。”赵芷雨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