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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魔(2 / 2)

“算了。”云宗顿了顿,“他用这两个字将所有的一切归于天命,他总以为那是顺势而为。可他错了。他说他自己生不逢时,可天下没有人是为这个时代而生的,初尘啊……”云宗眼里火光闪烁,“但我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沈丹臣死了,这份殊荣,便由你偿还。”

初尘头顶的缝隙中滚下了灰尘,将他那身白袍染脏了。

“杀了我。”初尘说,“放了我的人。”

“杀了你……”云宗语风一转,“你曾问我,我杀了你以后该何去何从。我是贪生怕死的小人,以后我还要凭这份‘恨’活着。杀了你。我便无处可去,沈丹臣死后云河成了孤魂野鬼,我若杀了你……”

初尘合着眼,但面前遮挡着光芒的阴影消失了。

云宗一路走向破碎的殿门,没回头:“云河输了一辈子,但我不恨他。不杀你不是因为‘算了’这两个字的委曲求全,而是要杀了界无。”

远方的界无眯眼俯视着神宫,看不清神色。

“看来界无的骨头很难啃。”

白袍在风中掀翻,初尘与云宗齐肩,朝晖从水池里倒映,里面是界无的华丽紫袍。

他们此前从未并肩而战,相互的听闻都来自世人加以润色的传说。

混沌镜重砸在界无面前,他屈指一弹,镜子伸出的手就变作了粉尘,裂痕沿着镜子直上,镜面破碎,界无说:“你忘了是谁赐你混沌镜。”

铜镜轰然破碎,面前冰花绽放,初尘君隐剑已先至。可界无周遭空间扭曲翻叠,君隐剑落下之时就像斩在玄铁之上,再不能进。

初尘凝了凝眸,世人口口相传的是界无极为模糊的“强大”,至于他修为几何,招式如何从无人提前。斩魔台那日也是这样的诡异景象,面前空无一物,却如隔天堑,那是一种无计可施的无力感。

山川重压凭空而来,初尘单膝陷入云间,四面冰花顷刻破碎。

火焰急旋而来,界无回过头,火焰在离他五步之处消失无际。

初尘膝头压力弥散,正准备起身,火焰却轰然自空中灌落。

“你们全无胜算。”界无似笑非笑。

火焰立停,云宗袖间黑色流汞向云间疾速蔓延。他神色镇定:“杀你还需混沌镜,全无胜算的是你。”

流汞围住三人,镜子棱角分明,界无看见了无数个自己。

初尘忽然后退,和云宗一起隐入混沌镜的层叠里。

界无脚下一沉,周遭剑气形成密网铺天盖地,他身形诡异,在其中闪躲。火海席卷而来,界无紫袍一掀,上边的玄色纹路形成高墙。他似乎不再那么轻描淡写,初尘看准机会,锐刃刺向界无背后。

可界无到底经验丰富,对这突击也早有预料,转身一甩袖,裂纹遍布初尘全身,“嘭”地破碎。

“幻象丛生,梦境层叠。”界无唇角勾起笑意,“云宗,你已不是当年那个孤守天门的小神了。”

罡风四面凌虐,玄色纹路再筑穷天壁垒,可劲风已然来到面前。云宗说:“混沌镜是你所赐,契合了你对空间的掌控。你藏得身,混沌镜里都是你的影子,可惜,绯海一劫,混沌镜与你已了无关联。”

初尘敏锐地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他低声说:“既然被称作劫,那就说明你没越过天地峰。”

“苏净吞了云河。”云宗引大水扑打着界无,“他只吞了一半,我吞了另外半具,可随着我实力愈强,就越发觉得天地峰的高大。那根本不是人可以越过的地方。”

初尘看向他:“害得我担惊受怕。”

云宗扬了扬眉,银发随风披落肩头:“那就杀了他。”

初尘脚下风起,他快步而上,冰凌刺向界无。界无振臂一呼,大风逼退周遭幻象,上方破了孔洞。初尘立时调转身向,白雷如雷蟒缠身,他俯视着界无,如同三百年前的对方:“罪神当诛。”

漫天雷鸣从缺口倾泻而下,界无身形被混沌镜束缚,白芒压住他的身躯,界无彻底被白雷吞没。

天间浓云不息,雷鸣声未止。

“云宗,你很聪明,可惜只猜对了一半。”

悠长的声音传来,云宗在黑暗里睁眼,他发现自己手持长刀正抵着初尘的喉咙,四面俨然是幻境外那破碎的神宫。初尘陷在碎石之中,灰尘从上方滑落,铺在了他的白袍上。

“你已猜到混沌镜的空间与我相契,为何不能多想一步。”界无站在空中,手里捏了把沙子,缓缓洒落,“这世界最玄妙的,是你的手心沙,是东流不返的天河水。昼夜交替,春秋变换,这是你们永远无法体会到的东西,也是沈丹臣最终败给的东西。”

天都的风吹去了景堂山,泓峥点了香,才奉上佛像前,火光晃了一晃,灭了。

万神天宫拔地而起,烟尘碎石掩埋在下。初尘踏地而起,混沌镜化出石阶托举着二人。他们向下齐齐望去,地面逐渐紧闭的裂痕令初尘无比熟悉。

眼眸的一瞬慌乱暴露了他,初尘浑身不住颤抖,那是他三百年来日夜陷入的梦境。

他惊颤地说。

“斩魔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