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义
男人身着素雅径直走向大殿,面前守卫纷纷让道。
男人在曲折的道路上绕了又绕,终于来到神宫的殿门。石阶两侧草木茂盛,他踏上白玉阶,此后再无回头路。
“我们想错了,南禹没有叛逃。”十风推开门,沉声说,“寒舟的局早在天都时就开始了,甚至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
左君竹转回头:“什么意思?”
“兵马,粮草,辎重。”十风握着的椅背出现了裂痕,“太平殿势力这么强盛,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起来的。我,南禹,还有界无都起了热,为何这病专挑神君下手?按理钟乐君也该患病,可她还是带兵驰援,这说明,此病需要长时间的沉淀。”
“万神天宫出了内奸,一个位高权重的内奸……”左君竹问,“会不会是桐华?”
“如果是桐华,他在霜城出兵杀南禹的举动就说不明白了。”泓峥否定道,“主子说过,界无很可能许以重利,那就是修其经脉,为着各自的前途,在天下安定前界无不会给他治病,桐华也不会让界无轻易死了。”
“初尘曾问过界无,杀沈丹臣何须如此大动干戈。”十风说,“当时殿内没有第三人,可这话还是被江离听了去。”
“我见你胸有成竹,便不必隐瞒。”
十风手指微蜷:“界无的一举一动都进入了寒舟的耳,他在天都有只眼,这只眼……”
“君上。”桐华半跪在地,“东方呈报来了。”
界无挥手叫众人下去,他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说:“什么重要的消息,得你亲自来送。”
“妖帝化龙,救了六个斥候回北海。”桐华伏首说,“寒舟的军队突袭了景堂山的马厩。”
界无沉吟不语。
“君上。”桐华擡头唤了一声。
界无没回应。
桐华站起身:“君上。”
银甲残碎了一地,绛红大袍飞奔入雨。
谢昀死在身前时说他想错了,小白帮他退了高热,此刻才回忆起来那句话的意思。
高耸的城墙就在眼前,曾经的与山君遇神杀神,谁的话也不听,万神天宫的影子逐渐明晰,他在狂奔的路上已浑身浴血,可那万人戍守的宫墙里也是他一生抱守的道义。
“粮草不是用来发国难财的,你位列九君,缺什么钱?”南禹撑开殿门,“你一直未曾动过哄擡物价的心思,所有的空缺补给了寒舟,我们的言谈都被你听在耳中。”
“与山君说笑了,”桐华戏谑地说,“我哪有这么多能力。”
“你能操纵草木,自然能监视我们的一言一行,即便是君上也不例外。”南禹看向殿门两侧高贵的矮松,“那是真的草木皆兵。”
“君上许我重修经脉,我怎么舍得杀他。”
“君上确实答应了你,但你早已是寒舟的暗线。你尽心给君上办事不过演戏,否则你又为何会给我们下毒?”
“毒?”
“长久处于这个殿中,我们都起了高热,这是针对于神君的毒。”南禹的目光绕过桐华看向他背后的界无,“钟乐君归都不久才免受毒伤,可君上出于忌惮将钟乐君调离天都。”
桐华转过身,看向疲乏的界无:“君上,看见了吗,真正忠心于你的是你一次次想要排除的异党。”
“我与十风的对话想必你也没错过,可你为何没告发君上?”南禹问道,“从前我以为是你还没来得及,便用粮草一案与你交换,如今想想,貌似是我亏了。”
“不论你是否追查粮草案,我都留有后手,也不会告发君上。”桐华脚下砖石龟裂,生长出妖媚藤蔓,“因为十风查得越多,对我越有利,对寒舟也越有利。初尘的身世,谁不愿意听?”
界无眼中异色一闪。
南禹脚下生风,此战不可避免,枝条挡道,山岳重力将其一并催折。
门边的矮松生出四肢与恐怖面相,他们从背后突袭向南禹。南禹转身劈挡,绛红长袍被扯下了袖子,藤条鞭打之下血涌如注。
南禹足下地面猛然塌陷,枝藤握住脚踝,上边的倒刺疼得他几欲想要跪地。
“生逢此世,”桐华站在逐渐黑下去的眼眸里,“做忠臣,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