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群小学生跑着,跳着,笑着,闹着;一个个上班族行色匆匆,拖着疲倦的身躯奔向真正的希望——家;一只只萌宠趁着夜色随主人出来巡街,这里拱一拱,那里闻一闻。
单元楼前,那颗高大的桑葚树走过经年时光依然繁茂舒展。
走入单元楼,潮湿闷热的空气里交织着洗衣液和菜香,此起彼伏的炒菜声以及每户门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嬉闹声,谱出一首朴实无华的生活乐章。每家每户窗前挂着五彩斑斓、款式各异的衣裳,经风一扬,如同一艘艘张帆远行的航船。
她在五楼501门前站定,按响门铃。
门内很快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女人熟悉的嗓音,“老余,这么早就回来了?”
棕色木门被打开,防盗铁门却未打开。
“伶伶?”穿着围裙的余母瞪大眼,手上抓着的一把葱掉落在地,吃惊之余眼眶微红。
黎芷伶渐渐低下头,像个做错孩子的孩子绞住双手,“妈妈。”
“怎么回来了?他们...你爸爸知道吗?”余母嗓音发抖。
黎芷伶点点头,视线落在脚尖。
余母打开防盗门,牵起她的手带进屋,把她送到沙发上落座,双手在围裙上揩揩,一个劲儿地说:“我去给你爸...余爸爸打个电话,死老头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握住电话拨出去,又抽空对她说:“伶伶,桌上水果妈妈今天买的,新鲜着呢,自己拿着吃。”
她看到桌上果盘,有苹果、梨子、香蕉,还有爸爸妈妈以及芷茵从不吃的榴莲。
酸涩的情绪如雨打池塘泛起的涟漪,在她心湖上一圈圈荡漾开来。
余母急匆匆打完电话出来,坐到她身边,抓住她的双手不放开,自豪地说:“伶伶变得漂亮了,吃饭了吗?”
她摇摇头。
“那正好,今天妈妈刚好煮了你最喜欢喝的鸡汤。走,我们吃饭去!”余母拍拍她的手,“不等你爸爸,不给他留。”
黎芷伶坐在餐桌前,舀一勺鸡汤入肚,鸡汤鲜嫩爽口,一股暖意从口腔直达全身,眼中却泪水氤氲。
“在那边过得开心吗,伶伶?”
黎芷伶不住点头,一口接一口地喝汤。
少顷,门铃再次响起。
“看来你爸回来了。”余母说着起身去开门。
过了一会儿,黎芷伶看见余父摇轮椅而来,放下手中汤勺,笑着说:“爸爸,我回来了。”
余父亦笑着点点头,眼睛里瞬间掠过心疼,双手握牢轮椅,“多吃些,饿着了吧?”
“爸爸,你们也一块吃吧!”
“不了,我和你妈妈有事要说。”余父喊上余母去了卧室。
等她吃完饭,他们还没出来,她便又将菜热了一遍。
热完菜出来,余父在门口等着,朝她招招手。
她走近,蹲下身,“爸爸,你还要出去吗?我帮你。”
“伶伶,你现在就走吧。”余父不再看她。
她张了张嘴,“爸爸......”
“伶伶,那边打电话来,说会有人来接你,而且家里没有睡的地方。”余父的话不言自明。
她擡头去看余母,余母慈祥地笑着劝她,唯有唇畔的颤抖泄露情绪,“伶伶,以后不要再乱跑,爸爸妈妈看着你安好才放心。”
喉咙犹如刀割,她一步步迈出家门,眼睁睁看着两道门在她面前关上。
两道门上都还留有儿时她和芷茵贴上的动漫人物小贴纸,她擡手抚摸。
一下又一下,终于击碎她所有的理智。
她再也忍不住,狼狈地跪跌在地,双手疯狂拍门,“妈妈,妈妈......开门!”
撕心裂肺,无休无止,一直以来积攒的委屈尽数爆发出来,泪水不可控制地涌出,哭到痉挛。
门内,余母立即泪流满面,忙要去开门,余父搂住她的背。
“那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余母捂住心口。
余父眼眶通红,“伶伶不能回家,她好不容易成现在这个样子,老婆你忘了吗?”
余母望向木门,眸光一阵沉痛。
纪明谦赶来时,女孩伏起身子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小小一团,如同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蹲下身把她抱到怀里,感受到她全身的颤抖,颈间热泪渐渐晕开,一滴一滴,烫到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