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艾德里安打断他，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一拳。“伊瑟克，看着我。”
伊瑟克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最终还是擡眼看着眼前人。
“你到底在闹什么？”艾德里安的声音放软了些，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伊瑟克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陛下多虑了。时候不早了，臣护送您回宫吧。”
他转身就走，步伐快得有些踉跄，像是在逃跑。艾德里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那挺拔的身姿里，藏着一种说不出的狼狈。
回宫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马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艾德里安看着窗外飞逝的树影，心里的困惑越来越深。他宁愿伊瑟克像以前那样跟他吵、跟他闹，也不愿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像个被施了咒的木偶。
快到王宫时，艾德里安突然开口：“明日陪我去书房批奏折。”
伊瑟克的身体僵了一下，低声道：“明日臣要去视察新造的战舰，恐难从命。”
“战舰什么时候不能看？”艾德里安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王说，明日你来。”
伊瑟克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马车停在王宫门口，伊瑟克率先下车，伸手想扶艾德里安，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去，只是躬身站在一旁。艾德里安看着他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他没有说话，径直下了马车，走进王宫。身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带着滚烫的温度，却始终隔着一步的距离。
艾德里安知道，伊瑟克一定有事瞒着他。而他，必须找出那个秘密。
第二天清晨，伊瑟克准时出现在书房门口。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茍，手里捧着一卷文件，看起来像是真的来处理公务的。
艾德里安坐在桌案后，头也没擡：“进来。”
伊瑟克应声而入，将文件放在桌角，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艾德里安假装批阅奏折，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他。
过了半个时辰，书房里静得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伊瑟克站得笔直，可艾德里安能看到他的脚尖在偷偷地碾着地面，像是在忍受某种煎熬。
“过来。”艾德里安突然说。
伊瑟克吓了一跳，快步走到桌前：“陛下有何吩咐？”
“磨墨。”艾德里安指了指砚台。
伊瑟克拿起墨锭，开始研磨。他的动作很生疏，墨锭在砚台上打滑，发出刺耳的声响。艾德里安记得，以前他磨墨时总是很熟练，还会故意把墨汁蹭到自己手背上，然后趁他不注意印个黑手印在他脸上。
“笨手笨脚的。”艾德里安低声斥道，却没有真的生气。
伊瑟克的脸瞬间红了，磨墨的动作更慌乱了，墨汁溅到了他的袖口上，留下一小团黑色的印记。他慌忙想用袖子擦掉，却越擦越脏。
“别动。”艾德里安放下笔，拿起桌上的湿布，伸手去擦他袖口的墨渍。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腕，滚烫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伊瑟克的身体瞬间绷紧。
“陛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艾德里安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擦着那团墨渍。他能感觉到手下的肌肉在微微颤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海盐味，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柔软。
擦完墨渍，他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轻轻握住了伊瑟克的手腕。
“伊瑟克，”艾德里安擡起头，目光直视着他，“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伊瑟克立刻否认，眼神却慌乱地躲闪着，“臣怎么会生陛下的气……”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艾德里安的手指微微用力，“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伊瑟克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咬着唇，眼圈微微泛红。
艾德里安的目光落在他怀里微微隆起的地方：“你怀里藏了什么？”
伊瑟克脸色大变，慌忙想捂住，却已经晚了。艾德里安伸手一掏，一本画着贵族小姐的小册子掉了出来，封面上《淑女眼中的理想伴侣》几个字格外显眼。
空气瞬间凝固了。
伊瑟克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陛下……不是……”
艾德里安捡起小册子，翻开几页，看到那些“保持距离”“克制情感”的字眼，再联想到伊瑟克这几日的反常，突然恍然大悟。
他看着伊瑟克手足无措、眼眶泛红的样子，心里的困惑、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
这家伙，竟然为了这种荒唐的书，故意装成那副样子。
“所以，”艾德里安合上小册子，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你这几日的‘成熟稳重’，都是学来的？”
伊瑟克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蝇：“我……我只是觉得……觉得自己太黏人了，不像个男人……她们说成熟的男人才迷人……”
“她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艾德里安挑眉，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擡头，“那我呢？我喜欢什么，你不在乎吗？”
伊瑟克愣住了，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陛下……陛下喜欢什么？”
艾德里安看着他哭红的眼睛，心里的柔软几乎要溢出来。他擡头，轻轻吻去他脸颊上的泪水，声音低沉而温柔：“我喜欢看你赖床时的样子，喜欢听你抢我东西时的无赖语气，喜欢感受你抱着我时的温度……伊瑟克，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什么‘成熟稳重’的假面。”
伊瑟克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他憋了这么久，忍了这么多，原来都是白费功夫。
“那……那我可以不用装了吗？”他带着哭腔问道。
“傻瓜。”艾德里安笑了起来，伸手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从一开始，就不用装。”
被熟悉的怀抱紧紧拥住的那一刻，伊瑟克感觉自己像是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松开了。他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艾德里安的颈窝，像往常那样蹭来蹭去，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
“陛下……”他闷闷地说，“我好想你……就算你就在我面前，我也好想你……”
“我知道。”艾德里安轻轻拍着他的背，“我也是。”
而那本被遗忘在地上的《淑女眼中的理想伴侣》，此刻看起来像个笑话。
从那天起，王宫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伊瑟克彻底抛弃了那副“成熟稳重”的假面，重新变回了那个黏人又无赖的海盗船长。
艾德里安纵容着他的一切，甚至比以前更加纵容。他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喜欢这样鲜活的、充满烟火气的伊瑟克。
这天傍晚，两人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分享同一串葡萄。伊瑟克喂艾德里安吃了一颗，自己又叼住一颗，含糊不清地说：“陛下，你说格里芬会不会笑话我？我之前还装得那么像回事……”
“她敢？”艾德里安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护短，“再说了，她不是说你笑起来好看吗？”
伊瑟克的脸瞬间红了，从怀里掏出那本《淑女眼中的理想伴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我还没还给伯爵小姐呢。”
艾德里安拿过小册子，翻了几页，突然笑着说：“其实这里面也不是全错。”
“啊？”伊瑟克愣住了。
“比如这句。”艾德里安指着其中一行，“‘真正的爱意应藏在细节里，而非流于表面’。”他擡头看着伊瑟克，眼神温柔，“你为了我去学这些，这份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伊瑟克的心跳漏了一拍，突然觉得那本荒唐的小册子也没那么讨厌了。他凑过去，在艾德里安唇上亲了一下：“那陛下喜欢我这个细节吗？”
“还行。”艾德里安故意板着脸，“但再多来几个，或许本王会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