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20岁的伊瑟克遇到了25岁的艾德里安
维瑞迪恩王宫的书房在午夜时分依旧亮着烛光。25岁的艾德里安·伊格纳缇国王正伏案处理最后一份关税文件，他穿着舒适的丝绒睡袍，袖口绣着精致的白玫瑰纹章，眉宇间带着处理完一天政务后的疲惫，却依旧维持着惯有的优雅与严谨。
“呼……”艾德里安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只有几颗疏星点缀天幕。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微凉的夜风吹拂着他的墨发，带来一丝清醒。
就在他转身准备吹熄烛火时，身后的空气突然泛起一阵诡异的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光影扭曲，发出细微的嗡鸣。艾德里安警觉地回头，手下意识地按向腰间——那里本应挂着佩剑，但在书房中，他只佩戴着象征王权的玉质腰带扣。
涟漪散去，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书房中央，带着浓烈的海盐、朗姆酒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来人穿着沾满污渍的黑色皮甲，肩甲处有明显的磨损和修补痕迹，腰间悬挂着一把弯刀，刀柄上镶嵌的宝石早已失去光泽。他有着一头浅白色的乱发，被海风吹得纠结，脸上覆盖着浓密的胡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蓝得如同冰封的深海，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暴戾，死死盯着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瞳孔骤缩。这张脸，即使被胡子遮挡，他也绝不会认错——是伊瑟克。
但又完全不是他认识的那个27岁、眼神温柔、偶尔会带着歉意笑容的伊瑟克。眼前这个人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疯狂、残忍，以及一种近乎野兽的掠夺欲。
“你是谁？”艾德里安的声音冷静，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但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不是他的伊瑟克，绝对不是。他的伊瑟克此刻应该在隔壁的卧房熟睡，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而不是这股混杂着血腥的海盗气息。
20岁的伊瑟克·德莱斯切从未想过自己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前一刻他还在“淫尾海妖号”的甲板上折磨一个不肯吐露商船航线的贵族俘虏，下一刻，天旋地转，再睁眼，就到了这个堆满了羊皮纸和奇怪香气的房间。
“呵，漂亮的小东西。”20岁的伊瑟克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而充满戾气，他向前逼近一步，手中的弯刀在烛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的皮肤真白，像角斗湾那些贵族老爷们玩的瓷器娃娃。”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在艾德里安身上肆意打量，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破坏欲。“是哪个贵族把你藏在这里的？放心，老子会好好‘疼惜’你的。”
艾德里安瞬间明白了。这是另一个伊瑟克，一个更年轻、更疯狂、还未遇到自己、依旧活在仇恨与暴力中的伊瑟克。
“我是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维瑞迪恩的国王。”艾德里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那是经历过无数杀戮才会有的戾气，“而你，不是我认识的伊瑟克。”
“国王？”20岁的伊瑟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疯狂，“又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猪猡！不过看在你长得这么可口的份上，老子可以让你死得舒服点。”
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艾德里安的手腕，动作迅猛如豹。
艾德里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抓取。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伊瑟克的对手，对方的格斗技巧显然经过无数实战的磨练，充满了致命的野性。但他没有呼喊侍卫，也没有冲向门口。看着对方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疯狂，以及深处隐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痛苦，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那是对自己伊瑟克的心疼，也是对眼前这个“迷路”灵魂的怜悯。
“你不需要这样。”艾德里安的声音放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威胁，“你看起来很疲惫，也很……痛苦。”
20岁的伊瑟克抓取落空，愣了一下。他习惯了看到恐惧、愤怒或求饶，却从未有人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话，还说他“痛苦”。这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仿佛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被人看穿。
“闭嘴！”他低吼一声，再次扑上前，这次目标是艾德里安的脖颈，他想掐住这个漂亮国王的脖子，看他窒息时的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艾德里安再次侧身躲开，但这一次，他没有继续后退。在20岁伊瑟克的手即将碰到他时，他反而向前一步，不是攻击，而是……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你弄疼我了。”艾德里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同时，他的指尖轻轻拂过20岁伊瑟克手腕上一道陈旧的疤痕——那是角斗湾时期留下的鞭痕。
20岁的伊瑟克如遭雷击，猛地顿住了动作。
他的手腕被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握住，那触感不同于任何他曾接触过的粗糙手掌或冰冷铁链。这双手带着淡淡的墨香和皂角味，轻柔得像羽毛，却让他莫名地无法动弹。更让他震惊的是，对方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他，还提到了“疼”。
“你……”20岁的伊瑟克喉咙发紧，他想甩开这只手，想怒吼，想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国王按在地上折磨，但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
艾德里安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与茫然，心中一软。他能感觉到对方手腕上的肌肉紧绷，充满了力量，却也带着难以言喻的僵硬。“你的手很凉。”艾德里安松开手，后退半步，声音依旧温柔，“我去给你倒杯热饮吧，外面很冷。”
说完，他转身走向角落的矮柜，那里放着为熬夜准备的银质茶壶。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危险的海盗，而是一位深夜到访的客人。
20岁的伊瑟克站在原地，看着艾德里安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国王难道不怕他吗？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淫尾海妖”伊瑟克吗？他应该尖叫，应该逃跑，应该召唤卫兵把他抓起来，而不是……去给他倒热饮？
艾德里安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可可回来，递到他面前。“喝点吧，能暖和些。”
20岁的伊瑟克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棕色液体，又看看艾德里安平静无波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这比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更让他不安。他猛地挥开艾德里安的手，可可洒了一地，瓷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别碰我！”他低吼道，眼神再次变得凶狠，“你以为这样就能让老子心软吗？老子见过的把戏多了去了！”
艾德里安没有生气，只是蹲下身，小心地避开碎片，擡头看着他：“我没有耍把戏。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一点温暖。”他的目光落在20岁伊瑟克露在皮甲外的手臂上，那里有一道新的鞭伤，还在隐隐渗血。“你受伤了，我让医生来给你处理一下吧。”
“医生？”20岁的伊瑟克像是听到了什么侮辱性的词汇，他狂笑起来，“老子不需要那些软蛋贵族的玩意儿！老子的伤都是荣耀的印记！”
“荣耀？”艾德里安站起身，眼神中带着一丝悲哀，“什么样的荣耀，需要用伤痛来证明？”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20岁伊瑟克坚硬的外壳。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愤怒、痛苦和迷茫的表情。“你懂什么！”他嘶吼道，“你这种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怎么会懂老子经历过什么！”
“我或许不懂你的全部经历，”艾德里安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我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孤独。”他想起了自己认识的伊瑟克，那个在深夜会因为噩梦而紧紧抱住他的男人，那个害怕失去、渴望温暖的灵魂，“我也知道，用伤害别人来填补自己的空虚，是最愚蠢的做法。”
“空虚？”20岁的伊瑟克的声音陡然拔高，“老子没有空虚！老子有的是刀子和酒！有的是抢不完的财宝和玩不完的‘宠物’！”他指向艾德里安，眼神疯狂，“就像你这样的，老子能玩哭十个！”
艾德里安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心中的怜悯更甚。他向前一步，无视对方眼中的警告，轻轻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脸颊。
20岁的伊瑟克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他看着艾德里安伸出的手，那只手干净、修长，没有一丝伤疤，与他自己那双布满老茧和疤痕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别过来！”他警告道，声音却有些颤抖。
艾德里安停下脚步，收回手，眼中充满了理解：“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你可以……”
“闭嘴！”20岁的伊瑟克打断他，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仿佛艾德里安的话语会灼伤他，“老子叫你闭嘴！”
他的情绪激动，呼吸急促，眼神在艾德里安温和的注视下，渐渐失去了之前的暴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孩子般的慌乱。他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从未有人用如此温柔的眼神看他，从未有人试图理解他内心的痛苦，而不是仅仅看到他的疯狂和残忍。
艾德里安看着他眼中的慌乱越来越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突然意识到，这个20岁的伊瑟克，内心深处或许比他认识的伊瑟克更加脆弱，因为他还没有遇到那个能引导他走出黑暗的人。
“伊瑟克，”艾德里安轻声唤道，用的是他对自己伊瑟克的昵称，“看着我。”
20岁的伊瑟克下意识地看向他，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你不是怪物，”艾德里安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只是迷路了。”
这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20岁伊瑟克心中那道坚不可摧的壁垒。他看着艾德里安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温柔和理解。积压在心底多年的痛苦、仇恨、孤独，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下一秒，这个在角斗湾从未流过泪、在海盗船上杀人如麻的“大□□”，眼中竟然涌出了泪水。
那不是痛苦的哭泣，也不是悲伤的流泪，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委屈、以及某种解脱的、如同孩子般的嚎啕大哭。他用脏兮兮的手捂住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艾德里安愣住了。他预想过很多种情况，却从未想过这个疯狂的海盗会在他面前哭泣，像个迷路的孩子。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轻轻将他拥入怀中。
20岁的伊瑟克身体一僵，想要推开他，但艾德里安的怀抱温暖而坚定，带着一种让他无法抗拒的安抚力量。他从未被人这样拥抱过，在角斗湾，只有冰冷的铁链和粗糙的稻草；在海盗船上，只有血腥的厮杀和冰冷的海水。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哭得更加厉害。
艾德里安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没事了，”他低声道，“都过去了。”
20岁的伊瑟克在艾德里安的怀抱里哭了很久，仿佛要把过去二十年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他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剧烈颤抖，胡子蹭在艾德里安柔软的丝绒睡袍上，留下肮脏的痕迹，但艾德里安没有丝毫嫌弃，只是耐心地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书房里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声和艾德里安温柔的安抚声。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形成一幅诡异而温馨的画面——穿着华贵睡袍的国王，抱着一个浑身是伤、散发着海盗气息的年轻人。
不知过了多久，20岁的伊瑟克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抽噎。他擡起头，脸上满是泪痕，胡子被泪水浸湿，黏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他看着艾德里安，蓝色的眼睛里依旧带着迷茫，但暴戾和疯狂已经褪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疲惫。
“你……”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艾德里安松开他，退后一步，看着他红肿的眼睛，轻声说：“因为你是伊瑟克。即使你来自另一个世界，即使你现在……有些不同，但你依旧是伊瑟克。”
“另一个世界？”20岁的伊瑟克皱起眉头，似乎无法理解这个概念，“你是说，老子不是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