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看来，这位“完美王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至少，他对杏仁蜂蜜蛋糕似乎有些兴趣。这倒是个有趣的发现。
他转身继续逛着市集，心里却想着刚才那位冷漠严肃的白玫瑰王子。或许，这次威尼斯之行，除了贸易和新奇事物，还能多一点别的“乐趣”。
国际贸易博览会的主办方在博览会开幕当晚，于威尼斯总督府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邀请了所有参展的重要人物和各国贵宾。
伊瑟克穿着阿瓦隆王室特制的礼服，那是一件深海蓝色的丝绒外套，上面用银色丝线绣着繁复的海浪花纹和王室的银色人鱼徽记，搭配着白色的衬衫和长裤，浅白色的头发被精心梳理过，却依旧带着一丝不羁的凌乱感。他一走进装饰华丽的大厅，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他那与欧洲贵族常见的深发色截然不同的浅白头发，以及那双如同海洋般深邃的蓝眼睛，加上他身上那份与生俱来的、混合了阳光与海风的活力气息，让他在一众衣着考究却略显刻板的贵族中显得格外耀眼。
他端着一杯香槟，轻松地穿梭在人群中，用流利的意大利语、法语、西班牙语甚至希腊语与不同国家的人交谈着，时而分享阿瓦隆的蓝宝石和蓝玫瑰，时而倾听对方国家的奇闻异事，脸上始终带着亲切而迷人的笑容。卡勒多尼亚的臣民称他为“海之精灵”，不仅仅因为他的外貌和对大海的热爱，更因为他像精灵一样，天生就拥有与人亲近的能力，能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
很快，他看到了今晚另一个备受关注的焦点——艾德里安·伊格纳缇王子。
艾德里安同样穿着维瑞迪恩公国的正式礼服，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天鹅绒外套，上面用银白色丝线绣着精致的白玫瑰图案，衬得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冷峻。他站在大厅的一个角落，身边围绕着几位同样来自维瑞迪恩的官员，正在低声交谈着。他的姿态依旧挺拔，神情依旧冷漠，视线平静地扫视着全场，仿佛在评估着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与伊瑟克的活跃不同，他像一座远离尘嚣的冰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伊瑟克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朝他走去。今晚的艾德里安比在市集上看起来更加“完美”，也更加“无趣”。
“晚上好，艾德里安王子。”伊瑟克走到他面前，笑容灿烂。
艾德里安转过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或许是无奈，或许是别的什么。“伊瑟克王子。”他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是公式化的礼貌。
“看来您对这种场合也应付自如。”伊瑟克打量着他，“不过，一直站在角落里，不觉得太无聊了吗？”
“我在观察。”艾德里安言简意赅地回答，“了解在场的人物和他们的立场，是外交的基础。”
“哦，原来如此。”伊瑟克故作恍然大悟，“那您观察出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比如，那位穿红色礼服的夫人，她的珍珠项链似乎戴反了？”
艾德里安的目光顺着伊瑟克的手指方向看去，落在那位夫人身上，几秒钟后，他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说：“那是一条可以两面佩戴的项链，设计如此。”
伊瑟克挑了挑眉，有点意外：“是吗？我还以为……”
“没有‘以为’，”艾德里安打断他，“只有事实。在没有确认之前，任何猜测都是不严谨的。”
伊瑟克忍不住笑了起来：“王子殿下，您可真是……严谨得可爱。”
艾德里安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对“可爱”这个形容词很不适应，甚至有些排斥。“我更希望被评价为‘专业’和‘可靠’。”他冷冷地说。
“好好好，专业，可靠。”伊瑟克连忙摆手，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不过，专业和可靠的王子殿下，难道从来没有想过放松一下吗？比如，尝尝那边桌子上的杏仁蜂蜜蛋糕？我刚才看到了，看起来非常诱人。”
提到杏仁蜂蜜蛋糕，艾德里安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没有回答伊瑟克的问题，而是转而说道：“伊瑟克王子，我听说阿瓦隆以盛产蓝玫瑰闻名？”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伊瑟克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或许是艾德里安在试图转移话题，或者，是他真的对蓝玫瑰感兴趣。
“是的，”伊瑟克点点头，提起自己国家的珍宝，他的眼中立刻闪耀起自豪的光芒，“我们阿瓦隆的蓝玫瑰，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它们生长在靠近海边的特殊土壤里，吸收着海风和阳光的气息，花瓣的颜色如同深海，香气也带着一丝咸咸的、独特的味道。”
“听起来很特别。”艾德里安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至少没有了之前的疏离，“这种玫瑰，培育起来一定很困难吧？”
“确实不容易。”伊瑟克来了兴致，开始详细地讲述起来，“它们对生长环境非常挑剔，需要特定的温度、湿度和土壤成分。我的祖父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成功培育出第一株能够稳定开花的蓝玫瑰。现在，我们有专门的花匠负责照料它们，每一朵蓝玫瑰的绽放，都是大自然和人类智慧的结晶。”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一枚用金箔和碎钻镶嵌的蓝玫瑰胸针，那是用真正的蓝玫瑰花瓣经过特殊工艺处理后制成的，保留了花瓣原有的色泽和纹理。“这是我带来的样品，打算在博览会上展示。您看，这颜色，是不是很美？”
艾德里安的目光落在那枚胸针上，黑色的眼眸中似乎映出了那深邃的蓝色。他伸出手，动作优雅而谨慎地接过胸针，仔细地观察着。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精准。
“工艺很精湛，”他评价道，“颜色也确实独特。这种蓝色，很像……”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很像暴风雨来临前，深海的颜色。”
伊瑟克有些惊讶，这个比喻很贴切，却又带着一丝意想不到的诗意，从这位严谨刻板的王子口中说出来，更是让人意外。“您说得对！”他兴奋地说，“就是那种感觉，深邃，神秘，蕴含着力量。”
艾德里安将胸针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递还给伊瑟克。“阿瓦隆确实有值得骄傲的珍宝。”他的语气似乎柔和了一些，不再是完全的公事公办。
“谢谢您的欣赏。”伊瑟克将盒子收好，看着艾德里安，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完美王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至少，在谈论到具体的事物，尤其是那些需要精确和技艺的事物时，他还是愿意开口的。
“那么，”伊瑟克决定再试一次，他指了指不远处摆放着甜点的桌子，“现在，能否请您赏光，和我一起去尝尝那杏仁蜂蜜蛋糕？就当是……作为欣赏蓝玫瑰的回礼？”
艾德里安的目光投向那张桌子，眼神中似乎有挣扎。过了一会儿，他才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地说：“……也好。”
伊瑟克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露出一个“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笑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起朝甜点桌走去。
一路上，伊瑟克故意找了些轻松的话题，比如威尼斯的水巷、今晚的音乐，甚至是刚才那位戴反项链的夫人（当然，这次他没有再弄错）。艾德里安大多时候只是简短地回应，或者沉默地听着，但至少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来到甜点桌前，伊瑟克立刻拿起一块看起来最诱人的杏仁蜂蜜蛋糕，递给艾德里安。艾德里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他用餐叉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
伊瑟克紧张地看着他，像个等待老师评分的学生。
艾德里安咀嚼了几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伊瑟克敏锐地捕捉到，他那双总是冷漠的黑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满足的光芒。
“怎么样？”伊瑟克忍不住问道。
艾德里安咽下口中的蛋糕，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才缓缓说道：“……味道不错。杏仁的香脆和蜂蜜的甜腻结合得很好，甜度适中，不腻口。”他的评价依旧精准，带着一丝专业的口吻，但至少，他没有否定。
伊瑟克松了口气，自己也拿了一块，大口吃了起来，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对吧？我就说很好吃！在卡勒多尼亚，我们也有类似的甜点，但用的是海岛上的蜂蜜，味道又不一样。下次有机会，邀请您去阿瓦隆尝尝。”
艾德里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又切了一小块蛋糕，慢慢地吃着。烛光下，他苍白的脸颊似乎染上了一丝极淡的红晕，或许是错觉，或许是蛋糕的甜味真的让他放松了一丝。
两人站在甜点桌旁，一个吃得津津有味，一个细嚼慢咽，形成了有趣的对比。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谁也没想到，这位来自东地中海的活泼王子，竟然能让那位以冷漠严谨著称的维瑞迪恩王子，安静地站在一旁吃蛋糕。
“伊瑟克王子，”艾德里安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听说，阿瓦隆的航海技术非常先进？”
“嗯？”伊瑟克嘴里还含着蛋糕，含糊地应了一声，连忙咽下去，“是的，我们阿瓦隆人天生就是航海家。父亲说，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海水。我们的船只设计、航海图绘制，还有对洋流和季风的把握，在东地中海都是领先的。”
“你们使用星象导航吗？”艾德里安追问，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当然，”伊瑟克来了兴致，“星象是我们航海的重要指引。不过，我们也有自己独特的方法，比如观察海鸟的飞行、海水的颜色和温度变化，甚至是海风的气味。这些经验，是祖祖辈辈在海上积累下来的。”
艾德里安点点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维瑞迪恩也在发展航海事业，”他说，“但我们更多地依靠仪器和精确的计算。或许，我们可以在这方面交流一下经验。”
伊瑟克眼睛一亮：“当然可以！我很乐意和您分享阿瓦隆的航海知识。其实，仪器和经验并不矛盾，它们可以互补。就像您刚才说的，精准的计算能降低风险，但海上的变化莫测，有时候也需要依靠经验和直觉。”
这一次，艾德里安没有反驳，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伊瑟克。他发现，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阿瓦隆王子，其实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有着深刻的见解和热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不靠谱”。
晚宴还在继续，音乐悠扬，觥筹交错。伊瑟克和艾德里安站在甜点桌旁，围绕着航海、贸易、甚至是各自国家的风土人情，进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深入的交谈。
虽然艾德里安依旧显得有些拘谨和严肃，但他不再是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而伊瑟克也收起了部分玩闹的心思，认真地分享着自己的知识和见解。
当晚宴接近尾声时，伊瑟克笑着对艾德里安说：“王子殿下，我发现您其实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完美得无趣’。至少，您对感兴趣的事情，还是很愿意交流的。”
艾德里安看了他一眼，眼眸中似乎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伊瑟克王子，”他说，“我也发现，您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随心所欲’。您对阿瓦隆的热爱，以及您的学识和见解，都令人印象深刻。”
这算是……夸奖吗？伊瑟克心里乐开了花。他伸出手，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那么，我们算是朋友了吗？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看着伊瑟克伸出的手，又看了看他那双充满期待和真诚的蓝眼睛。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与伊瑟克握在了一起。他的手很凉，也很有力，如同他的人一样，严谨而坚定。
“……或许吧。”艾德里安轻声说，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