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艾德里安咬着牙,将腰带缠在手腕上,“再废话就把你扔在这里喂冰虫!”
他顺着冰壁往下滑,寒气透过皮衣刺骨。伊瑟克卡在一道凸起的冰棱上,左腿别扭地扭曲着,显然是摔断了。看见艾德里安下来,他急得想推开他:“殿下快走!这里危险!”
“危险的是你。”艾德里安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口,“骨折了。”
“忍着点。”艾德里安用匕首割开伊瑟克的裤腿,拿出随身携带的绷带。
冰缝里的蓝光映着他的脸,让他看起来像古老壁画中的神祇,而自己只是匍匐在神坛下的罪人。
“殿下,”伊瑟克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我……”
“别说话。”艾德里安打断他,指尖在他伤口上停顿了一下,“再动就疼了。”
伊瑟克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是绑架者,是不配仰望星辰的海盗,而眼前的人,是他偷来的光,终究要还回去的。
两人被困在冰缝里直到黄昏。伊瑟克的腿被固定住,艾德里安用冰镐凿出一个勉强容身的凹洞。当第一缕绿色的光带划破极北的夜空时,艾德里安扶着伊瑟克爬出冰缝,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绿色的极光如绸缎般在夜空中舞动,时而化作奔腾的骏马,时而变成缠绕的藤蔓,偶尔闪过紫色的光斑,像神谕的火花。冰原在极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远处的冰山如同被点亮的水晶,整个世界仿佛浸泡在流动的星河里。
“好美……”艾德里安轻声感叹,呵出的白气在极光下变成淡绿色的雾。
伊瑟克靠在冰壁上,看着艾德里安被极光映亮的侧脸。他想告诉殿下,这极光再美,也不及他眼中的万分之一;他想伸手触碰那被极光染成绿色的睫毛,却又怕自己粗糙的手指玷污了神谕。
“殿下,”他终于开口,声音被极光的簌簌声吞没,“对不起。”
“嗯?”艾德里安转头看他,极光在他瞳孔里流转。
“没找到黄金之城,还让您困在这里。”伊瑟克低下头,看着自己冻裂的靴子,“我……”
“伊瑟克,”艾德里安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你看那极光,像不像你情书里写的‘凝固的北极光’?”
伊瑟克猛地擡头,眼里充满震惊:“殿下……您……”
艾德里安却转回头,望着舞动的极光,声音轻得像雪花:“字写得太丑,下次换好点的羊皮纸。”
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被极光击中,又麻又暖。他知道殿下看懂了那些卑微的仰望,却用别扭的方式给了他台阶。他想笑,想哭,却只能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极光下,两人并肩坐着,谁也没再说话。艾德里安能感觉到身边人的体温,伊瑟克能闻到殿下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漫天的极光如同巨大的幕布,掩盖了海盗的自卑与王子的骄傲,只剩下两颗靠近却不敢触碰的心,在极北的寒夜里,默默传递着不被言说的温暖。
“晚安,伊瑟克。”艾德里安站起身,故意走得很快,怕被看到泛红的眼眶。
“晚、晚安,殿下……”伊瑟克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补全了没说出口的话,“愿您今夜的梦里,没有风雪,只有永不熄灭的极光。”
三天后,莎乐美带着人找到了他们。伊瑟克的腿被固定成木乃伊,艾德里安的皮衣上沾满冰碴。当“淫尾海妖号”终于挣脱冰层时,伊瑟克靠在桅杆上,看着极北的极光渐渐远去,像一场盛大而无声的告别。
“在想什么?”艾德里安递给他一杯热可可,上面漂浮着安德烈大师私藏的肉桂粉。
“在想……”伊瑟克接过可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暖,“下次找宝藏,一定先看清楚海图。”
艾德里安挑眉,看着他刻意轻松的样子,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扔在他怀里:“这个,还给你。”
伊瑟克低头,看见那叠被翻得卷边的情书,每一页都用银墨水在边缘画了小小的海妖图案——那是艾德里安的笔迹。他猛地擡头,看见殿下已经转身走向主舱,背影挺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殿下!”伊瑟克忍不住喊住他。
艾德里安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声音透过海风传来:“字太丑,看着碍眼。”
伊瑟克抱着情书,看着那背影消失在舱门后,突然笑了。他知道,殿下把每一页都看完了,还在边缘画了海妖,像给卑微的仰望盖上了准许的印章。
“船长,”本走过来,看着他傻笑的样子,“我们现在去哪?”
伊瑟克收起情书,小心翼翼地塞进胸口,那里贴着他父亲留下的导航仪。他擡头望向南方,嘴角扬起熟悉的、却又带着一丝温柔的笑:“回家。”
“回家?”本愣住了,“七城岛……”
“七城岛的黄金哪有殿下重要?”伊瑟克拍了拍本的肩膀,“再说了,”他摸了摸胸口的情书,“我已经找到比黄金更珍贵的宝藏了。”
艾德里安在主舱里,透过舷窗看着伊瑟克和水手们说笑,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枚伊瑟克偷偷塞进来的、被极光映成蓝色的冰晶,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