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刀怒火烧4
“姜叔!”“姜叔!”阿甲和陶李奔入屋内,径直扑到床沿,皆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多亏了兔姐姐及时赶到,要不是她打开了石门,我就……就……我的腿肯定就要断了!”阿甲哭着哭着去拽姜叔的袖子,鼻涕泡“啪”地炸在袖口。
姜让:“……为何会断腿?”
陶李噗嗤一声笑出来,替阿甲把话说完:“他的腿会被钟大哥打断!”
阿甲边吸鼻子边支吾乱叫:“还有我的脑袋!”
姜让:“……脑袋也会断?”
陶李补充道:“是他的脑袋也会被符大哥打得满是大包!
姜让哭笑不得,“……小鬼头!”
桑兔道:“姜叔,您好好休息,我得走了。有事情您尽可吩咐这里的管事。”说完,她朝着姜让抱拳施礼,又交代了阿甲和陶李几句就转身而去。
姜让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门扉上,这个孩子仍是他最初见到的那个样子,倔强、坦荡,但眼底又多了一些他熟悉的光,恍惚间竟与一人重叠。
两个少年跑前跑后地忙碌着,姜让从他们口中得知此处是荼宝斋的后院,是桑兔前不久才以青鸾宫的名义置下的铺子。因青鸾宫一直以独有的姿态超然于江湖之外,连探春城也留了三分面子,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姜让一直以为监视苦昼园的都是探春城的人马,既然长公子现在探春城,有他其中斡旋,一时半会儿不至于闹翻,洄溯阁众人可以全力以赴地查找证据。
若不是昨夜杀手突然闯入,姜让都差点儿忘了,唯有变化才是常道。以妗玉尊主如今的境况,东宫那些人大有可能会绕过探春城的布控,直接对洄溯阁下手。
他们虽然离得远,但是不代表这边没有眼线。那些堂而皇之居于庙堂之上的鬣狗,啃起骨头来连渣都不剩。姜让心中感叹连连,从去年开始惒王就在朝堂上频频出招,东宫竟然还有余力关注到江南这方。幸好他按照长公子之前留下的指示多备了一手,否则……如今能做的已经全都做了,剩下的唯有等待。
*
桑兔没有再等,钟楼的余音还未停歇,她就破开薄雾冲出了扬州城。
南梦山后,竹深树密,泉眼无声。两块崭新的石碑静立在午时的光影之中。
桑兔将九只青瓷碟一一摆放整齐,拔掉周边才露头的杂草。香烛“噗”地亮起,石碑上的名字亮了几分——柳莺,云雀。
她突然颤抖起来,本该擦拭碑面的丝帛,最终落在了自己模糊的眼前。
“咚!”
人影被彩色琉璃透出的光勾勒得如梦似幻,桑兔的膝盖重重地砸在汉白玉阶上,却是现实的声音。
申屠隽骨的身影倏然凝滞。
下一瞬,墨绿广袖如彩云翻卷,他掠至桑兔面前,冰凉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你想清楚了?”额角刺青深沉,漂亮的眼眸中涌动着许多情绪。
“是。”桑兔仰着头,不躲不闪,任由他的气息如刀锋般抵在自己的咽喉,“这笔债,我总要亲手讨回才痛快。”
桑兔觉得捏着自己下颚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过好一会儿,才终于放开,她被按入了一个温凉的怀抱。
“死孩子……死孩子……”
申屠隽骨的掌心贴在她硬挺的脊背上,一下下轻轻拍着,直至她放软了身子靠入他的怀中。
“隽骨叔叔,对不住……”
“真是死孩子……罢了,就依你。”申屠隽骨手下力道不变,语气忽地一转,“留半条命回来,否则……”
“嗯!”桑兔在他怀中重重点头,听着他胸腔里回荡的叹息,她的眼泪喷涌而出,又贴近了几分,唔,好香、好软、好……
桑兔被猛地推开了,她鼻尖上还挂着湿意,一脸疑惑:“隽骨叔叔?”
“你这死孩子,又把鼻涕擦我衣服上啦?”
“没有——!”桑兔龇牙咧嘴。隽骨叔叔这波云诡谲的性子,还真的是变化多端啊。
*
变化多端的还有初夏的天气,前一刻还晴空朗照,转眼便泼下一帘急雨。
钟问策的指尖抵在窗棂上,潮湿的木纹硌着他的指腹,微凉的触感浸透皮肤,至少在这一刻,他还知道疼,还知道冷,他还活着,哪怕只是通过这方寸之间的触碰。
他明白,那日与妗玉尊主的周旋只不过是在她的棋盘上落下了一粒沙,改变不了什么。但若能扰乱几分她下棋的心境,也足够了。
他的世界安静得可怖,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何种境况。往好处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哪怕颅内偶尔响起的嗡鸣,在他听来或许是另一种冲锋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