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火烬处，海棠未眠
“我想呆在你身边哪怕作为囚犯”
苏珩，是南清城最有名的贼。当然，这有名二字，多半是顾时夜追着他跑遍七街八巷时，被百姓们喊出来的。
他们叫苏珩狐貍贼，说他偷东西时像阵风，走时总留片海棠花瓣——这倒是真的，苏珩喜欢看顾时夜捏着花瓣皱眉的样子。
乱葬岗的风带着秋霜的凉，卷着枯叶擦过苏珩的鼻尖。
他蹲在新坟堆后的歪脖子树上，看着远处衙门方向透出的一点烛火，袖口那枚碎玉硌着皮肤，是顾夜白扔进积水里的那枚，他趁夜色捞了回来。
第三十七次了。他喃喃自语，指尖碾过掌心的海棠干花，朱砂画的狐貍脸被磨得模糊，连花瓣都攒齐六朵了。
三天前在糖糕铺，顾夜白的刀尖抵着他后颈时，他闻到顾时夜袖底散出的皂角味，混着顾夜白刻意掩盖的、属于他的桂花余韵。
苏珩喜欢在顾时夜的呼吸里闻到他自己。
我不偷了。这话他说得很轻，却看见顾夜白握刀的手猛地绷紧，指节泛白如霜。
回衙门的路上，顾夜白用刀柄戳他后背，狐毛被戳得乱蓬蓬。他故意晃了晃手里的半块桂花糕，听见顾时夜沉声道：每天卯时三刻来买糕，当我们不知道？那时他多想回头说，城东糖糕铺的老板娘曾说，顾捕快小时候总攥着两枚铜钱，买两块糖糕，自己只吃一块，另一块揣在兜里焐得发软，留给跟在身后的小尾巴。
审讯室的光线像块磨钝的刀片，映着顾时夜案头那只琉璃瓶。
就是想让顾捕快记住我。他晃着铁链，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审讯室里回响。顾夜白猛地拍桌时，他看见顾时夜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像雪天屋檐下的冰棱，看似坚硬，却在某个瞬间会忽然坠落。
死牢的潮气裹着霉味，顾时夜送来的食盒里放着两块桂花糕。他没吃，只是放在鼻尖闻，那味道和七年前林子里的一样，带着顾时夜体温的甜。
第一次被你追时，我就想，要是能让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就算进大牢也行。这话他说得半真半假，真的是想被他看着，假的是没想过会这么疼——疼得像当年腿上的伤口，明明敷了最好的伤药，却在每个阴雨天都隐隐作痛。
法场惊雷炸响时，他把狐貍毛混着磷粉点燃，借障眼法遁走，他看见顾时夜推开顾夜白的动作快过闪电，那瞬间的下意识保护像根针，刺破了他最后一点侥幸。
顾夜白捏着带血的海棠花瓣时，他摸着自己脸颊上铁爪钩留下的疤痕，忽然明白，有些伤口不是伤药能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