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犬拆家
深秋的梧桐叶在玛黑区的石板路上翻滚,雾玉墨刚转过街角,尼古丁的气息就顺着风钻进鼻腔。十几年前在美院通宵画画时,指间夹着的骆驼牌香烟,混着松节油的味道,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他猛地顿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的婚戒,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
“墨墨?”林硕之察觉到他的僵硬,顺着视线望去,见巷口的老烟枪正吞云吐雾。雾玉墨突然埋进他胸前,羊绒大衣的雪松香气裹住全身,却抵不过记忆里的焦油味。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闷在布料里:“难受……”
便利店的冷光映着货架上的彩虹糖盒,林硕之挑了草莓、青柠、荔枝味的混合装,指尖划过雾玉墨发白的指节:“当年我戒游戏时,你逼我吃芥末软糖,现在换我逼你吃水果糖。”
雾玉墨捏着糖纸的手顿了顿,想起七年前在合租公寓,这人通宵打游戏,他直接把键盘浸进冷水盆,第二天在厨房煮了锅芥末汤。此刻拆开糖纸,荔枝味在舌尖炸开,甜得发黏,却实实在在地压过了烟瘾。
“别吃太多。”他把糖盒塞进林硕之口袋,耳尖发烫,“蛀牙要补牙的。”
公寓的洗衣机在深夜发出嗡鸣,雾玉墨把沾了烟味的风衣扔进滚筒,喷了两下雪松香水在袖口。镜中倒影的锁骨处,还留着白天林硕之在便利店偷亲的红痕,像颗熟透的荔枝。
“里昂的展会记得带银龙袖扣。”林硕之趴在行李箱上,看他整理领带,“我会每天和可颂视频查岗。”
“你只要别把厨房炸了就好。”雾玉墨冷笑,却在看见对方把可颂的防晒帽塞进他西装袋时,突然伸手揉乱那撮翘起的银发,“冰箱里的千层面热三分钟就行,别学网上做熔岩蛋糕。”
凌晨的月光漫过窗台,雾玉墨躺在林硕之怀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对方腕间的鹿形纹身。糖盒在床头柜发出轻响,他忽然想起便利店监控里,林硕之认真挑选糖果的模样——像在挑选最珍贵的宝石,只为博他一笑。
“墨墨?”林硕之突然开口,吓了他一跳,“你刚才在便利店闻我大衣时,像只找妈妈的小兽。”
“滚。”雾玉墨踹他,却被捞得更紧,“明天赶早班飞机,闭嘴睡觉。”
晨光初绽时,行李箱的滚轮在走廊发出轻响。雾玉墨站在玄关,看着林硕之抱着可颂挥手,后者脖子上还挂着他临时找的“监督主人”胸牌。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听见屋里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还有可颂担忧的“汪”叫——罢了,反正每次出差,总会有新的“惊喜”等着他。
地铁的玻璃映出雾玉墨的倒影,指尖捏着颗青柠味糖果。窗外的巴黎尚未完全苏醒,他忽然轻笑,想起昨夜林硕之把糖盒藏在他枕头下时,偷偷塞进的小纸条:“墨墨的吻,比所有糖果都甜。”
客房门锁“咔嗒”扣上的瞬间,林硕之背靠门板滑坐在地,看着客厅里叼着他拖鞋狂奔的可颂,终于理解了“神犬拆家”的真正含义。雾玉墨的炭笔稿被叼得七零八落,画架歪在沙发边,就连玄关处的银龙雕塑底座都沾着狗爪印——他明明凌晨三点还在擦地板,此刻却比熬了三天夜的调色盘还要狼狈。
“你跟你爸一样属狗的!”他抄起粘毛器追杀柯基,后者突然停在落地窗前,对着雾玉墨的照片汪汪叫。林硕之突然想起,早上视频时,可颂对着屏幕疯狂摇尾巴,把牛奶打翻在键盘上的场景——原来在这小毛球心里,只有雾玉墨的指令才是圣旨。
深夜的投影仪蓝光里,雾玉墨大学时期的跳舞视频在天花板流动。可颂支起前身,鼻子几乎贴在光影上,看见屏幕里的人做出wave动作,立刻“嗷呜”叫着转圈,仿佛在模仿偶像。当镜头切到雾玉墨冷脸怼镜头的画面,它突然趴在地毯上,尾巴有气无力地拍着,喉咙里溢出委屈的呼噜声。
“想爸爸了?”林硕之揉着它耷拉的耳朵,自己也跟着叹了口气。视频里的雾玉墨穿着破洞牛仔裤,腰侧的鹿形纹身若隐若现,和现在总把自己裹在西装里的模样判若两人。可颂突然咬住他的袖口,往门口拖——它大概以为,把这个人拖到玄关,雾玉墨就会推门进来。
第二天午后的阳光刚爬上窗台,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林硕之正举着淋浴头追可颂,浴室地板上的泡泡堆成小山,听见响动手忙脚乱地关掉水龙头,却被甩干的柯基撞了个趔趄。
“林、硕、之——”雾玉墨的怒吼穿透水汽,看着客厅里东倒西歪的画框、沙发上的狗毛地毯,以及某人滴着水的狼狈模样,太阳xue突突直跳。可颂趁机窜出来,用刚洗过的湿毛蹭他小腿,尾巴摇得像螺旋桨,眼神却时不时瞥向林硕之,活像在打小报告。
“我、我这就收拾!”林硕之举着沾满泡沫的搓澡巾,像举着白旗投降。雾玉墨从行李箱掏出个发声恐龙玩具,可颂立刻丢下他扑过去,塑料牙齿咬得“咔咔”响。反观某人,正蹲在地上翻他的包,念叨着:“礼物呢?里昂总不会只给狗带东西吧?”
“笨蛋。”雾玉墨被蠢得叹气,突然踮起脚环住他脖子——12厘米的身高差让他不得不微微仰头,鼻尖刚好碰到对方湿漉漉的银发,“礼物不是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