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指环之所以沉重,就重在它麾下暗影的归属,是疆域府。”
芒种大吃一惊,沉吟道:“茶苑暗影听疆域府密令行事——那疆域府要除之人,定是危害了世间安稳,要达之事,意在维护世间公道,这指环决计不可落入到谋一己私利的歹人手上!”
“说得好。”
“可是,若是上梁不正......”
“茶苑就会误行错事。”
“错事......”
“暗影只听令于统领大人一人,统领大人实不知晓,这自远古而来的暗势力隐藏在什么面目之下,单凭飞鸽与符印传递指示。杀玄鹰之令,符印的确出自统领大人手中之物错不了,那些年灭组织气焰嚣张,疆域府亦有道理除掉玄鹰此人,仔细一想,倒是不必急于一时的,何况仅有玄鹰一人被上面视作眼中钉。当年心急着杀他的,另有旁人!”
“宫丞!苑主是怀疑,统领大人的手令是宫丞冒用的?”
“他要雪家宗主死因成迷,有人却盗走了他指使心腹买凶的卷宗,卷宗失窃,被人探知到了杀手是何人,”苑主向前一探身,“如果你是宫丞,你会怎么做?”
“杀掉那名杀手。”芒种毫不犹豫。
苑主抽回身子,闲适地靠在了石壁上。
“偏偏他宫丞想害的人恰是苑主想助的人!难怪只有苑主能想到,是疆域府中藏了奸人。苑主早已猜到是宫丞,为何执意孤身前来犯险?”
“奸人身在高位,我们一无实证奏请,二无力与之抗衡,想要扳倒他,得倚仗他们自己人。”
“疆域府的统领大人,是苑主引来的?”
“非也,是副统领大人自己引来的!我亲自来,就是要将汇拢的消息借高文全之口说给他听,一旦消息走漏了,被人言传开,他的位子、他的名节早晚不保。”
“他盯上了茶苑,苑主将计就计推了他这一把,使他不敢轻视事态,反倒急着露出了马脚。”
“敌暗我明,我只能这样冒险一搏。为防日后不被统领大人查出来,他必会迫于无奈,出兵剿灭他一手扶持的暗势力,销毁所有痕迹。如此异动,不论他编造何种借口,统领大人定有机会察到事态之可疑。”
“苑主料事如神,宫丞的确动员了麾下使者,剿灭了乌头帮,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苑主懒懒笑道:“只怪他自己,心虚了。”
“可这一局,苑主压上的赌注实在太大了。”
“无人能指望,我只能信他吴道白,自有办法拿住属下之人的死xue。”
怀疑之人他怀疑到底,相信之人他相信到底——这就是苑主,芒种觉得看懂了他。
深陷私牢的苑主一身血污,他整个人处在微弱灯火顾不及的阴影里,看起来黑乎乎的,如同一块谁都挪不动的大石。他对敌人不留一念心慈,却愿为自己人豁出性命,平日虽不放过一丝机会与之较劲,芒种却感到正是有了这尊磐石坐镇,孤苦无依的他们才能在茶苑安身立命。
“看来芒种误会苑主了,小寒师姐的死实则与苑主无关。”
苑主轻摇着头:“不算冤枉,小寒之死,我有责任。若非我自以为巧借密令能化解愁事,她是可以回到墨铸去的,清明的瓶颈也由他自己的命数而定,赖不得他人,这番考验,如今成了笑话,他们本不必生死永别......”
“苑主可是后悔?”
“落子无悔,人生无悔,既选了就认。只叹这丫头,不肯接下苑主的位子,也没能如愿回到墨铸。我的教训就赠与你了,日后你坐上这位子,切莫自以为是。”
“原来苑主心目中的首选之人,是小寒师姐,芒种又猜错了。”
“你还年轻。你记住,他们每个人都是把利剑,可利剑长着心,不可只将利剑当作器物用,想留利剑在手,你还有些路要走。”
“那芒种是否需将铸剑的人也留住?”
苑主尖锐的目光从阴暗中投来:“我是被那铸剑的人救了一命,才坐上的苑主之位,你又为的什么?”
“与苑主一样。”
“难道你不想借与墨铸为伍之由,牵制住茶苑最利的剑?”
芒种如实道:“我的确曾有这盘算,不过......还是另做打算吧。”
“欠人债的滋味不好受吧?”苑主笑得令人捉摸不透,擡起手伸到芒种面前。芒种不再多言,扬起弯刀,斩断锁在苑主手脚之上的铁链,搀起苑主蹒跚着往石室外走去。
正要迈上那道呈圆状环旋而上的漆黑之路时,上边有震感传来,接着是人的生息与脚步,芒种速速找了个暗影处,与苑主藏起了身。
从石梯上下来数名身着劲装的武人,芒种识出了其中熟悉的面孔,正是追杀他的两人。没想到这群暗卫本事不小,躲过了疆域使的捉捕,只听见他们嚷嚷着主上被擒,要来找茶苑之人算账。他们深入囚牢,无功而返,发现被困之人脱了身,口中又起一阵怒骂,哪里想到要找的人此时正藏在阴暗的角落,偷听着他们的这番举动。
他们又仓促搜寻了一圈,未果,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把大家召集了起来。
“算了!人既已逃了,此地不宜久留。”
“哪能这么算了!必须要为主人报仇雪恨!”
“仇自然是要报的,但还有别的人选!”
“谁?”
“这一切都由谁而起?”
“雪家那小子!若不是他来翻旧账,哪里会扯出这么多事来。”
“那就随我一同前去杀了他!”
众人纷纷附议,一阵骚动之后,漆黑的阶梯再次陷入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