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初生第二章亲探虚实（三）
正月初五，天寒地冻，家家户户尚在迎春的喜庆氛围中，问鼎大街上往来行人寥寥，只有立坊两旁满挂的纸灯笼，夹道护送远去的行者。
萧萧寒风中，两个着深色厚斗篷的人影守候在出城的必经之路上。守了不多时，见前方两匹快马徐驰而来，马儿壮硕的身躯覆着的骑具表明了来人的出处，那是楚家的徽识。
清明遥遥侧目这两对人马，又现那面具之人的身影，心下不禁犯起嘀咕：怎么就连前去徽城参加选拔大会，楚家统领还要紧随少主身侧呢？他记得从前楚曦然说过，他父亲对他的身手与处事放心，不强求他携侍卫护身，这免不了令清明生出揣测，楚家有变。
马儿渐近几丈开外，两人忽从路旁现身。
见两个遮着头面的可疑之人拦住了去路，马上之人忽地勒住了马绳。头戴面具的楚家统领促马超前，护在了少主身前，但少主神态自若，不惧前路有阻——这是邧问城，是楚家的地盘。
楚克凡一手扣在腰间宽刀上，刀已出鞘了两寸。不等他开口发问，两只拦路虎便解下了兜帽，露出了正脸来。楚克凡见到那高壮的武者，微微蹙起了旁人看不见的眉。
楚曦然惊讶道：“雪宗主，你什么时候来邧问了......”
他自以为经昭临一别后，雪湘若会继续四处寻找他的真相，却没想到他现身在邧问楚家的地界之中。
雪湘若抱拳道：“不知楚兄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楚克凡抢在少主回话前直言相拒：“雪宗主，我家少主与你并无交情，眼下少主有要事赶着去徽城，可没有时间陪你在这说闲话。”
清明糗他道：“哟、楚统领好大的架子，你家公子还未开口说话，你就急着僭越，好一个楚宗主身边的红人啊！我见两匹马儿走得如此悠闲，并未像是赶着去哪里的样子嘛，与我家公子说上几句话又有何妨？”
楚克凡讥笑：“你家公子？那日偶见，在下还以为阁下是墨铸主人的护卫呢，怎得一夜之间又投靠到雪家做起侍卫来了？楚某侍奉明主，便只认定这一主，实是没看出你是这等墙头草，日前算是楚某看走了眼，谬赞了阁下是条好汉啊。”
“在下不才，但无论跟谁做事，都不会做出认贼做主这等失却骨气之事！楚统领整日戴着面具，怕是都忘了该怎么做回面具之下真正的自己了吧。你那面具之下，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就不怕早晚有一日要被人拆穿么？”
清明不客气地回敬铁面统领，双眼径直迎上那面具中的两个凹孔，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个年轻人只觉得他们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焰在上涨。
“好了，楚统领与他吵什么！”
楚曦然制止住了两人莫名而来的对峙之意。他不傻，听出了清明话里的讽刺意味。他与这神秘的武者相识一场，也算是见识过他的为人与性子，他决不会空口说出这等恶意刁难的话来，他这样说，便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不知清明凭得什么怀疑他楚家的统领，楚曦然虽感莫名，却觉得他这番怀疑来得很是时候。
昨夜房中贸然多出的一物，究竟是谁人作为，他正愁找不到可疑的对象。
楚克凡此人，升任大统领一年尔尔，颇得父亲信任。他原以为这位楚家旁系的兄长费尽心机攀至宗主身边，谋的是高位权势，可自业宝归来他却甘愿放着族务不理，听任父亲的差使日日守在他左右监察他的动向，难道不委屈了他一介管事之材？
父亲多疑，疑人不用，安插亲信监视他这个亲生儿子，定是为了防他泄露隐事。可楚克凡呢？真的只是忠心为父亲效力，没有旁的打算？
当初父亲将他召回邧问严令他不许随意走动，却等来牧梓澄落入己庐山密林的消息，生死未卜。是楚克凡进言，助他动用各种人脉四处打听她的踪迹，原以为楚克凡是为消除他戒心，借此举安抚住他，若由清明之言推来，那一番举动当别有他意。
无凭无据——当寻到了牧梓澄，在她发出了那番、撼动他人生的质问时，楚克凡回了这样一句话。太武断了，他怎知她无凭无据？再有，一个外族之女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主上，他却并不真的记恨，他那时的语气，反像是在激她言明究竟有无凭据！
恐怕父亲并未全然信任楚克凡，父亲还是将一切都藏在自己的心中。父亲不动声色，关怀他的终身大事，在他等来了墨铸主人的一封回绝信后，准许了他去追逐族人不解的向往，他必须将内心空缺的那块东西找出来，填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