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湘若摇摇头。
“那你是遗憾，后悔气走她了？”
雪湘若不答话，默默在心间咀嚼着这一问，直到好一会后，他眉心才痛苦地抖动了几下。
又何必问得这般一针见血呢，清明也后悔。这几日他虽在外忙着，却怎会感觉不出来，雪湘若日渐沉沦在悔恨之中？他便也不做了声，扯过蒲团来，盘腿坐在火堆旁，静静地，暖起手来。
雪湘若却忽地激动了起来。
“我必须放开她！我没了自由，不知哪天就会死掉，我身上没有将来，若是只图眼前，误了她终身，这才是我的遗憾，哪怕报了仇我也会因此死不瞑目。我的确后悔，可我后悔的不是推开她，是不该对她那般过分，若我不那么冲动，或许不必用那么狠的话刺痛她。太爷急逝，无异于雪上加霜，我不敢想象她会怎样......”
医圣辞世，后生继位，举世皆知，身份轮换在天底下又不是什么新鲜之事，世人早就对此习以为常。清明想，没有人会作下雪湘若这般思虑，或许也唯有雪湘若了然，失去祖父，对她来说绝不仅是失去一个挚爱的亲人那般简单。他不由地发出一阵深深的叹息——年轻人心思沉重，心绪惆怅，不是因为新线索难寻，而是依旧放不下那一人，即便天涯相隔。
可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既耿耿于怀，道个歉不就？”
“迟了、迟了......”
“怎么就迟了？”
雪湘若不忍提那封信的事。
“我不值得她原谅，她现在一点音信都没有，我害怕......”
“她没你想得那么脆弱，还有闻人先生陪着呢。小雪公子说迟，我倒不这么认为，你可知，她回绝了楚家的亲事？”清明故意顿了半晌，雪湘若神色变得飘忽不定，是清明意料之中的反应，想他内心波动不已，定是在揣测女子的用意，但他终究是没能找出像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她为何做出这样的抉择。“小雪公子不觉得，她都想清楚了么？”
雪湘若木然地盯着清明，不停地摇着头，罢了，他歪下头去，锁住了眉心——他寄去的绝婚书写得明明白白，赋生姑父行事果决，也绝不会在这一事上拖拉，她一定知晓了一切，就在失去太爷之际，她怎能想不清楚，心灰意冷与他做个了断！
清明直言：“她打算替太爷守孝三年。”
“守孝三年？那也不必回绝亲事啊，楚家何妨等上三年......”
“是啊，若她有意，楚公子何愁这三年。”
“清明大哥想说什么？”
“小雪公子听不出，这只是堂而皇之的推诿之词？她身为医圣传人，自幼得祖父亲身施教，世人感念祖孙情深，称此举天经地义，以此为由不会损伤楚家颜面。”
是了，以此为由，楚家当能体谅她痛失至亲的心情，一意催逼亲事，倒是显得不通情理了。
雪湘若自当能意会这层用意。
可她为何要在这一事上花这般心思？楚家少主的满腔热情，她就不受一丝触动么？对了，信物，还不曾收来姑父的消息说她退回了信物，难道她......雪湘若慌乱打住了这些念头。失去爹爹娘亲，失去小寒，失去爷爷，她至亲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最后他再亲手掐断了她或许还顾念着的一丝亲缘，如此决绝，她还会原谅他？
正如他告诉清明过的，他不值得原谅，也从不奢望得到原谅。只是他在她伤口上撒盐，愧疚如同心魔一样，整日在心中泛滥变得无法抑制，他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赎罪，倘若她还选择原谅，他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