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窥幽第十六章地裂天崩（四）
大雪纷飞，满城白泥，整个旗德从没有像今时这样苍茫过，城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白，白雪盖满的屋顶檐廊，白衣包裹的戴孝之人。在城众的哀悼声中，牧家出殡的队伍渐渐远去，一身素衣的新医圣立在宅邸门口，眼神久久未从列队上转回来。
牧流光挽着她，宽慰道：“就安心让你哥哥们去忙吧。守灵七日，你一日都没落下，爷爷在天之灵，一定知你孝顺。”
“不，流光姑姑，我......”牧梓澄垂下了眼眸。泪水早已流干，但她心里的困扰还未减少半分——她心中难以启齿的自白，始终不敢与人说。
牧流光狡黠一笑：“我知道你藏着事呢。”牧梓澄擡起头，吃惊地望着她，“你回来后，没头没尾地问了你爷爷那句话，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敢说，可是在害怕什么？与其一个人瞎捉摸，不妨说来听听。”
原来一早就被姑姑察出了异样，牧梓澄的心不禁颤抖起来，可她还是不敢吐露真言。
牧流光叹息：“你不愿说，那就听我说说吧。你一定以为，你爹爹摒弃了宗族身份另立家门，是对你爷爷的违抗吧。牧家祖上世代习医，祖训以仁德为先，不求拯救天下苍生，但求不伤及无辜，习医者以救治病患为正道，必须与邪毒歪道划清界限。而二哥从小就对医道不上心，最终还是选择要去铸造那些助人杀人的刀兵，你就以为牧家一直将他这番作为，视作背弃么？”
“难道不是么？”
“你认为是么？”
“我从前并未深想，但这次远行在外，我渐渐意识到了，我铸的兵器、我自己手中的器物，都有可能会伤害到他人，更甚者，会索要我身边亲近之人的性命。我忍不住想，爹爹当初的选择是否是错的，他的选择不正与祖训背道而驰么？”
“何为违背祖训？铸杀人之器么？你爹爹不过是选了一条他更为擅长的路走，他并未杀过无辜一人，你爷爷也从未怪过他，任何事。”
“可他铸的剑杀了人。”
“剑自有主人，你如何能左右旁人的意愿？”
“不去铸剑便可避免一切。”
“你莫忘了，剑也可以救人护人......”牧流光从牧梓澄身上掏出历代医圣用过的金针，牧梓澄忽地凝神屏息，“就似这手中的金针，为了不去伤人，丢了它，同时放弃用它来救人么？”
牧梓澄怯怯道：“我当然想救人，可我也割舍不下墨铸，救人与杀人，我该怎么选？”
“不论你如何选，牧家不会弃你于不顾。”
牧梓澄沉思了片刻，问道：“爷爷传我医术，传我衣钵，难道只是为了保护我？”
“的确有这层缘由。你爹爹当初创下墨铸，便是为了一人揽下仇怨不牵连于牧家，牧家明面上不能偏袒，你爷爷又怎忍心你们受苦？但也不全是如此，你秉性相符，天赋超常，愿意吃苦，牧家找不出更胜于你的医道继承人。”
“就没有别的原因了？”
“你还在怀疑什么？”
牧梓澄吞吞吐吐起来：“我、我听别人说，说牧家医圣之血可解百毒，有人生来就流着这样的血，是个、外人不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