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流光大笑起来,随即对这样的言传嗤之以鼻:“无稽之谈!这样的谬论怎么到现在还在流传,竟然连你都听说了。牧家历代医圣中,的确有很多人的血可以克制百毒,但这不是天生而来的,这是你们自小用功,以性命之险换来的厚报。医圣传人自幼亲尝百草,试百毒,起先也是会有异常反应的,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总爱发热么?你吃过的药,扎过的针,都是在为你排出平日积攒的毒素。毒素自神道xue排出,日久在背上形成了个花印,随着你年岁见长,体质渐强,痕印越深,日久能自行化解百毒而不侵。这根本不是什么诡秘的传奇,是苦练出来的。”
竟是胡诌之说——牧梓澄恍然醒悟,发现一切全赖她听信了伊一的蛊惑!之后的动摇,之后的歪念,之后的怀疑,都是因这而起,最后致使她犯下了不耻之事。
她自嘲道:“竟然因这谬论......我害了人,我到底辜负了爷爷的期望,我不配医圣之名。”
“傻丫头,你哪有本事可以一针要了谁的命,你又不似我练过!你看这金针在我手上,既是救人用的,也是护身用的,谁若是胆敢侵犯我与族人,它就是我手中的利器。要早知有今日,就该让你跟随我习些暗器之术,你就不会这般纯受打击了。”
牧流光的话听来颇有玩笑之意,却令牧梓澄茅塞顿开——她都忘了,流光姑姑就是拿这金针当作暗器来使的。金针杀人不易,被刺者若感不适,亦可及时拔出,芒种斩断那人双臂,不正是惧他如此么!
可是,明明听习祖训,又有爷爷严加管教,流光姑姑怎还敢修习这等伤人之术?
牧流光就知她心奇,不等她开口便道:“你爷爷年轻时为人古板,恪守正道,我是没少受他责罚,可他也知,我一女儿家在外行医,免不了受人欺,自当得想法子护自己周全,只要不过于出格,他在口头上数落一番也就消了气。不过,他真正转了念,放下那不论是非曲直就道正邪永不两立的执念,得数游历天下归来之后的事了。我记得当年,你爹爹在离家游历前,曾犹豫过前路,他曾对你爹爹说过这样一番话:杀人者人心也,非器也,医不正德者亦可杀人,杀人者心中若有公道仁心,器自能正其道......你现在,能懂他回你的那句话了么?”
赶巧不巧,楚家派来提亲的队伍撞上了牧家老太爷的祭奠,在牧家客院歇住了好些时日,一直没有进展,牧宗主还未能从抱恙中恢复,办事人只能烦请牧家少主拿个主意。这日,刚送走了楚家办事人,牧凌云就出现在了客堂中,他见牧凌风面露笑意,颇有些担心。
见到那人走远了,牧凌云才问起来:“大哥,你该不会答应他什么了吧?”
牧凌风继续笑着:“答应了他,还专程叫你来做什么?”
“那你这是高兴什么?”
“这楚家宗主,为了替儿子做主娶咱妹妹,先是主动修书示好,后又派遣如此阵仗前来,大赚了颜面,我不该高兴么?听小姑说,当年楚家遣使递来绝交信时,耀武扬威的做派,是半分薄面都不给,全当我们是做了亏心事的贼人一样。你我那时年纪还小,不懂得其中缘由,可印象里也该是记得那使者丑恶的嘴脸。如今楚家想结亲,哪能叫他如此轻易就得手。”
牧凌云听他这样一说,舒了口气,他自是对楚家没有好感。
“那大哥叫我来,是怎么打算?”
牧凌风收起了笑意,脸上浮现一抹愁容:“我有两事存疑,其一,我看不明白澄儿的心思啊。虽说雪家世叔与二叔自小商量好了小雪与她的亲事,可小雪练功坠入魔道,其间雪家再不提此事,想必该是为了这等终身大事考量过的,儿时的口头之约嘛,算就算了。可春时,澄儿义无反顾要为他寻医治之法,你说她岂非对他无情?这时偏偏出现了个楚家少主,听闻此人年少有为,若是要做归宿,只怕比眼下的小雪更为合适,到底怎么才是对她来说更好的选择呢?
“其二,如今父亲病卧,楚家急着找我讨要说法,可我又哪知该如何回复此事!按理说,我本该为爷爷戴孝,回避商谈婚嫁之事,但楚家与爷爷有言在先,又因丧事在旗德耽搁了不少时日,断无理由让别人干等下去吧?你说说看,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牧凌云听明白了,大哥不单是为如何应对楚家而烦忧,更是想替妹妹做个好抉择而左右为难。爷爷作为先前的主事之人已然辞世,两家的结亲之事本该交由父亲处理,可父亲不堪烦忧抱病,他们两兄弟决计不在父亲养病期间多作打搅,这样一来,楚家更是急着来找大哥要个定论了。
未免不近人情了——在牧凌云看来,楚家着急逼要结论,连当事人历经丧期的处境都不多顾怜,扪心自问,他如何愿将妹妹远嫁去这样的一族呢?
“澄儿身负医圣之名,楚家怎能不急,倒是想得美!大哥不必忧虑,此一事嘛,不必落到咱们头上,爷爷如今不在了,没人能替新医圣做主。她更是墨铸的主人,这事得亲自问她拿主意,她自己定比我们清楚真心想要的是什么,只要她能从心而行,我们又有什么好愁的呢?”
牧凌风听后豁然开朗,一把揽住牧凌云的肩臂:“果然还是你小子脑子灵光!日后你就是我的锦囊妙计......一会我就派人去,将楚家来过的事由告诉她。”
牧凌云一面止住他,一面出主意:“大哥别急,她现在心绪仍是低迷不稳,怕是还没从伤痛中走出来,你现在叫人去只会给她徒添烦恼。依我之见,还是待我先请她身边那个霜姑娘探探口风,再找机会把这事委婉托出。”
“好,就这么办,有你去的话更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