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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窥幽 第十三章 借酒浇愁(二)(2 / 2)

“你还自己酿酒?那我不客气了,日后定去品鉴一番,尝尝到底是这醉花阴好喝,还是你的更胜一筹......我说,你慢点,别猛灌自己,着急买醉啊,别怨我没事先提醒你,这酒后劲可足着呢!我还以为以牧家的家法,未出阁的小姐定是滴酒不沾,真是没想到,喝起酒来你就一丝不顾矜持了,被你平日里的乖巧模样给骗了!”

牧梓澄唇边浮起笑意,眼神中透着几分顽皮:“酒亦可入药,牧家怎么会有这样的规定?再说,我酿酒是给别人喝的,我嘛,平日倒不爱喝。”

她双颊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粉云,几大口烈酒下肚又没有小菜佐酒,醺意上脸特别快。手里的酒罐眼见着就要到了底,牧梓澄不理会棠梨的提醒,伸手去拿新酒,棠梨动动嘴皮子,也未见真去制止。

棠梨忽然叹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说起日后啊,我怕是没有机会光临贵府了,你这亲事都定下了,指不定哪天就嫁去楚家了,哪里还顾得上墨铸,人去楼空!楚家在邧问,就与这相邻,你倒可得闲,来桃落谷做个客。”

牧梓澄砰地放下酒灌,不知看着何处,眼中带着怒意,顿了半晌,终于开口道:“我就不能不嫁么!我就不能好好守着墨铸,好好在旗德给人瞧瞧病么?爹娘要是回来,看到家中已成残垣断壁,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棠梨听后,不以为意地晃着头:“是他们将你抛下的,你还替他们操这么多心!你这人就是心思太重才活得辛苦。要我说,做什么墨铸主人,做什么医圣传人,嫁一个爱你的郎君,养一双孝顺的儿女,锦衣玉食过一生,那才是人间至幸呢!”

牧梓澄瞪棠梨一眼:“那你躲什么,直接嫁给花晚恒不就都有了嘛。还说要替师父守住桃落谷?口是心非!”

这话直戳棠梨的真心,气得棠梨无言以对,只好闷声痛饮一口酒。

酒过几巡,两人打开了话匣子,说了许多心里话。桌上散乱着空罐,东倒西歪。

牧梓澄神色迷离,冷不丁问道:“棠梨,我问你......喜欢或爱一个人,是什么情状?”

棠梨哈哈大笑几声,竟真的放下了酒罐,奋力思索了起来。她琢磨了好一会儿,回答:“大概就是......你见到他时,比见到旁人更高兴吧......他多看你几眼、与你多说上几句话,你就觉得心里暖哄哄的。只要他在场,你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好像这世上除了你、就剩他!”

听棠梨说完,牧梓澄似乎并未满意,又继续问:“若有一人,平日总是与你划清界限,分寸恰到好处,一旦你遇上麻烦了,他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你......你觉得这又是什么?这般举止,该如何做解?”

棠梨听得几分糊涂,不知牧梓澄究竟想问什么,只好从这话的字面来理解:“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救下我,那他自然是很重视我嘛!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将他人的性命,视作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连我亲生父母都放任我自生自灭!这人若非与我沾亲带故,能做出这种举止,定是爱了!”

“那你说,他为什么平日要与我划清界限!”

棠梨不知牧梓澄语中为何平添了愤慨:“这我哪里知道!怕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连命都愿意舍弃了,其他都不重要......”她顿了顿,忽然警醒过来,“喂,你是不是在说谁啊?你是、是不是有别的......”

“落雪了!”牧梓澄的视线却早就飘到了窗外去,不知她是故意装作没听见棠梨的问话,还是真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她指着窗外不停说着,“你看,落雪了啊......”

“牧梓澄,你又想逃!”

棠梨不满地嘟着嘴,顺着窗外瞧去,细细的白色颗粒,真的从深青的底色中现出了身影,起先是稀稀疏疏的一粒粒,紧接着就开始密了起来。牧梓澄支起了身,醉饮久坐之后猛然起立,不免有些摇晃,她扶着桌边稳住了,朝窗畔走去。观她神情,很是欣喜。

棠梨翻了个白眼:“落雪值得这么开心吗?我最讨厌落雪了,多冷呀,冻得人不能到处走动。”

“我最喜欢下雪了!”

牧梓澄向窗外伸出手去,想接住那一粒粒粉白,那些原本纯白的雪花飘落到她手心,瞬间就消融成了无色的水露。

雪是抓不住的,抓住的便不再是雪了,可是她喜欢雪,有了雪,方能印证人间的温暖。

牧梓澄看似还不尽兴,她向窗台上爬去,爬到窗外,半坐在屋檐上,任雪花飘落在头上、身上。棠梨笑话她不顾矜持,“你肯定是喝醉了。”牧梓澄却笑得愈加畅快,她站起身来,展开双臂,以全副心思,来迎接轻柔而绵密的雪。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瓦楞上,棠梨担心她喝醉了站不住,朝窗子走去,想要拉她回屋,蹒跚着来到窗前,刚说了声:“别胡闹了,小心摔下去。”

雪在瓦面化成了水,真令牧梓澄脚下生了滑,一瞬间她身子失了重,就往深邃的夜色里坠了下去。棠梨本能地伸手抓去,却离得太远,压根没能触及牧梓澄分毫。

棠梨的脑海涌上冰凉之意,醉意已然了无踪迹。

这时,黑夜中闯入一袭白衣,白衣之人飞速而至,轻踏墙垣腾起在空中,半途中就接住了将要坠落的少女。白衣人翻转过高墙,稳稳落在院子里,他怀中之人似对自己的处境毫无觉察,只有窗前之人,全身都僵住了。

白衣人是个年轻的男子,他怀抱少女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