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梓澄不语。
“你若还有半分疑虑,想问些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二十二年前,己庐山中的老先生受人所害瞎了双眼,他亲眼所见,那是乌头帮的人,而领头的人——师父认得,是楚宗主。”
“我父亲?与乌头帮?我父亲与那老先生并无恩怨啊!”楚曦然大惊,“他何故加害于他?”
“师父说,楚宗主前去,是为求他破解墨铸密林之阵。”
此言一出,周围几人全都怔住了。
“你在怀疑你爹娘的失踪......”清明忍不住接话,却不敢当着楚家人的面,把话挑明。只是他的意思再显然不过,引来楚家统领怒斥。
“两位慎言!无凭无据的猜想,莫要徒生误会!”
胆敢怀疑宗族之主,若无实据就当问罪,牧梓澄自知这一法理,却仍是不肯轻易收回此一冒犯之言。
这话直击楚曦然内心深处的黑洞,那里一直像藏着什么秘密,是他无法触及的,他以为这个心洞,永远都会被阴影填埋,如无底深渊。
“楚统领,我信牧姑娘不会无端生疑。楚家若坦荡,不怕人猜忌,这事我自有决断,你无需介怀。牧姑娘,你的疑惑,我定替你解开,只希望你等着就好,你可还信得过我?”
楚曦然的眼神依然真诚,一如既往地让人难以抗拒。可是她怀疑的是他最亲近的人,他怎能做到这般坦荡,承诺她无任何徇私?
一阵风过将疑云吹散。牧梓澄决心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信你。”
不顾牧梓澄推辞,楚曦然坚持要一路相送到医馆后宅。
清明与棠梨已先行至院门口等候了,楚曦然并未如往常那般多言,想必受人误解,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牧梓澄对此并无理会,这一路来心思全在另一处疑虑上,眼看着有了结论:楚家似与花家关系匪浅,棠梨一意对盗毒之人存心掩护,莫非这盗取毒药害得她师父失明的人......
“牧姑娘?”楚曦然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我方才说的......”
“说什么了?”
牧梓澄竟没留意到他刚说了话。
“现在提来,或许不是时候,但我觉得,得让你知晓。”
牧梓澄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
“父亲已为我做主,命人去旗德了。”
楚曦然少见言辞婉转,牧梓澄回味许久,仍是一脸迷茫。
“你的意思是,楚家与牧家言和了?”
“不仅如此,父亲已派人前去牧家提亲了。”
牧梓澄哑然失语,思绪横飞——楚曦然在业宝临别之际所说的一切,竟非戏言!只是一切太快了,顺畅无比,难道真如楚曦然断言,两家欲借此时机修复多年隔阂?
楚曦然打量着牧梓澄,她脸上既无欣喜,亦无沮丧,他看不出她的心思,只觉出她步子加快了。他紧随上去:“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你是何心意......”
“我的心意重要么?”
“自然重要!”
“可是这一切,问过我的意思了么?你好像只是来告知我一声,还希望我能说什么。”
“此一决议是急了些,可不是找寻不到你吗。”
“急到不论我是生是死?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你是不情愿?”
“不情愿有用么?能打消你的念头......”
“绝不!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打消这个念头,你不情愿也没有用,提亲的队伍早出发了,迟了!我不在乎你现在对我是何想法,我的心意不会更改,花些时日,你会将心放在我身上。”
“我不信、我不信爷爷会答应。”
“你不信也没有用,此事已成定局,你无处可逃!”
牧梓澄的确想要逃离,她不想再听楚曦然说这一切已成定局。她的意图太过昭彰,楚曦然伸手就去抓她:“你面对我、相信我好不好?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她细弱的手腕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稍稍用些力,就要捏碎了似的。他是强硬了些,但这一次,他不想再放开她,错失她,让她溜走。
牧梓澄不再挣扎,只淡淡说了句:“放手。”神色空洞。
楚曦然反被她这漠然的神情激起了一丝怒意:“不放!你要逃到什么时候?坦然面对我就这么难吗?为何每每面对我,你一点寻常的反应都没有,你告诉我,两年前那个对我报以真心一笑,还肯亲切唤我一声曦哥哥的女孩,我到底要怎么找她回来!”
“楚公子......”一个黄色的身影突然出现,拦在楚曦然跟前,脸上挂着缓和局面的笑意,一边暗示他把手松开,一边将失了神的姑娘往怀中揽。她感觉若无她扶着,牧梓澄怕是都站不稳了——还是大高个眼力劲十足,察觉到小主人情形不妙,偷偷令她前来破局,“她这些日子受了累,人不大周全,你别气她这样待你。天色不早了,楚公子就留步吧,我先带她回去歇息了。”
棠梨说完稍一施礼,不顾楚家公子哪般打算,毫不留情搀着人就回宅子去了。
后劲还没缓和,楚曦然望着自己空荡的掌心,有些后悔,竟没察觉心上人脸色不佳,一时冲动还险些弄伤了她。他只好咽下心中的遗憾,目送姑娘入了院,直等清明将大门紧紧合上,他万千惆怅的思绪仍在寒风中打转。
霜降留守宅中,听见屋外有了动静,立刻出迎,见三人完整归来,满心欢喜。只是失踪了两日的小姐妹神色恍然,唤她不应,路过时更是古怪得没瞧见霜降似的,自顾地上了楼去。
“她这是什么了?”霜降朝清明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清明拦道:“让她自己静静......”
霜降好生奇怪,师兄又不肯明说,霜降刚想叫住棠梨问个究竟,“我去看好她。”棠梨装乖丢下一言,一溜烟随着牧梓澄上了楼去。
“这丫头......师兄,找到澄儿,可是那计策奏效了?”
“是棠梨寻到她的,说是花家有人请她,求问老前辈的事。”
“啊?这么简单一事,闹了半天误会!”
“误会,可深着呢......”清明吐出莫名奇妙的一语,让霜降摸不着头脑,她正琢磨着清明这话,清明拐了话头,“别瞎琢磨了,我们还有要紧事,得好好筹划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