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窥幽第九章借刀者谁（一）
天际昏青，月低垂，门庭之间华灯初上，简室之中烛火点明。一高一矮两个黑色的身影隐藏在昭临街市的暮色之中。
清明说，这个时辰人眼昏花，外出活动不易泄露行迹，霜降就照他的吩咐，将日常喜爱的朱樱外衫换成了一身隐蔽的黑衣，少了那身衬出她明丽肤色的红衣，她双颊的粉润仍是如抹了胭脂般映着她心头的雀跃。
前几日，清明皆是单独外出行事。若不是担心敌人在暗处打听他们的踪迹，也不必如此小心谨慎。这回他终于带上了霜降一道，说是前些时日叫人与白露取得联系，已有了回音。
霜降跟在清明身后，脸上不时泛起痴笑，却没想到被师兄不经意的一瞥抓个正着。
“你偷乐些什么？”
霜降坦荡地回道：“像这样偶尔趁夜出来晃荡一圈，真不错。”
清明似乎没有察觉出霜降这话里头的隐意。
这几日在医馆住下后，他们都未能在天明之时悠然外出，加之两人对那追随而来的黄衣少女，怀有多多少少的戒备，在清明外出之时，须得霜降留下，替他盯好那女子的一举一动，莫要让她生出什么坏心思，对小主人做出妨碍之事。
谁能料想的到，他们这番忧虑全属多余，那叫棠梨的小毒师虽成天纠缠着牧梓澄斗个不亦乐乎，但牧梓澄来招化招，竟也没让她讨到半分好。在师兄妹二人的眼里，与其说这两个小姑娘像是斗得你死我活，不如说可算是棋逢对手、遇到了知音，霜降盯着二人再无意趣。清明知道这个小师妹素来贪玩得很，怕是在屋子里憋得无聊极了，才格外珍惜起眼下的时光。
“看把你闷的，日后你不必再盯着那毒师小姑娘了。”
“师兄目光如炬啊！早前你就说过，那小毒师没什么坏心眼，这几日下来真是印证了师兄的看法。我看她跟来也不坏，往日里哪有人跟澄儿说得上几句她行当里的话？我反正是一听她说起那些草啊石头啊，就脑壳发紧。你看看她，自从小毒师跟来后，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跟小毒师斗起嘴来伶牙俐齿的，有趣多了，平素那么个闷葫芦，逼急了多有气力，我看她能说就得多说点，这才像她那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嘛。师兄你说是不是？”
“你也比她大不了几岁，说话怎得老气横秋了起来？”
“这可不是我故作老成，谁让我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呢？倘若哪天她嫁了人，我怕是得哭成一副老母亲的泪眼目送她。师兄不也一样么？我看你呵护她的模样，比她亲生爹爹还要过分呢。”
“没大没小！真不知你都跟谁学的，她倒是把你这没大没小的本事学去了一半！”
霜降朝他做了个古灵精怪的鬼脸，噌噌跳到他前面去了。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清明苦笑，但瞧她这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又心生宽慰。
“我又不打你，你跑那么快干嘛！你也不识得要去哪儿啊......待会还有让你高兴的事。”
他这样一说，霜降倏地转过身来，方才透亮的眼眸更是鲜活了，他打开了她满心的期待：“除了白露师兄的回音，还有什么好事情么？”
清明微笑不语，只等将惊喜安排在后面。
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清明在一座小宅前站定。宅子不见敞门，就使人嗅得一阵酒糟飘香，霜降估摸着此处应是一家糟坊。
茶苑的节气使各自在江湖中发展自己这一脉的线人，互不知晓各方底细与接头暗语。霜降虽知晓清明爱酒，但也从来没认真考量过，师兄的线人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若是放在平日，师兄大概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线人所在，就像她也谨遵苑主之命，从未向其他同门透露过她的线人，大都安排在成衣胭脂铺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