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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窥幽 第六章 暗影重重(一)(1 / 2)

临渊窥幽第六章暗影重重(一)

经过几日四处兜转,伊一总算回到了徽城。业宝本与徽城相邻,要从业宝回徽城的话,快则一日,慢则顶多三日,而她生生在这两处相邻的城中故意拖延,足足七日,才回到她要复命的这个地方。这一路来,若不是为的避人耳目,她何须如此迂回行事。

她走进位于徽城郊域的一间食肆。

前脚踏过门槛,小二上来迎客,与她四目相对后,眨巴了几下眼睛,以一贯洪亮的嗓音高喊:“客人一位!这边请——”小二将她带到靠里的二人坐席安身,熟练地斟了半杯茶,问道,“还要老样子吗?”

伊一不作声,点点头,那小二便如平常一般,高声应下了客人点的东西。走向后堂报厨时,路过柜台,小二看似不经意地,用食指与中指在柜台上依序轻点了两下,唯有这个举动与寻常不同。

掌柜听见轻叩声,眼都不擡,唤来门僮,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听完后门僮快步出了食肆。

伊一若无其事地用余光扫着食肆里这一连串的应对。直到门僮离去了之后,她才安下心来,将背上之物解了下来,放在饭桌上。

这番周折归来,无不与这桌上之物有关。

主人这次交代的使命,较之以往,更为紧要和神秘,到目前她都还不知晓,主人究竟因何这样计较此物。传回此物的消息,主人严令她无论想出什么法子,都要取它回来。正因此物对主人来说极不寻常,她这几日过的亦是提心吊胆,只怕有人暗中尾随,盯上了她夺来的物件。

她如今安然将主人所托之物取回,抵达了复命之处,一路上也确信未曾有人跟踪,本不应像现在这般,心下徒感难安。但在回来期间,她的确遇上了一件离奇的事情,正是这件怪事,让她直到此时还没能思量明白,到底那古怪意味着什么。

事情的开端,还要从准备离开业宝那时谈起。

自她如实向主人汇报,引诱雪家宗主狂暴而亡的计划失败后,主人就命她将重点转向了抢夺拳套。其后突来密令,又命她与城外另一伙势力配合,好将借住在听音阁中的一行人置于死地。

经多日观察,她早就摸了个清楚,墨铸主人身边那侍从极为审慎,不会放过身边蛛丝马迹的可疑,她利用这点生出一计,做好了全身而退的筹谋。从听音阁脱身前,她故意留下了伪造的残信,在先的埋伏虽未成功,但她临机铺垫了口证之人,定能再添几分线索之可信。将一干人等引致事先埋伏好的陷阱,不仅是为了从旁协助,更是为了扰乱旁人的视听,让人没有机会追上她真正的踪迹。不留尾巴、不出意外地将拳套带回复命,才是她的目的。

夺走了他人之物,最得谨防被反追。在城里,很是容易分辨出不怀好意的闲人,她时常察觉到隐蔽的目光投来,为了防止半路上遭遇不测,她在业宝四下转悠,时刻留意身后是否有追踪她的暗线,直至她感到无人在意,身心自在畅快,她才抓紧时机出了业宝城。

出城时,她去驿站借马。那马倌不知怎得多看了她几眼,然后就说:“哟,姑娘如此娇弱,这肩上的大包袱看着都比姑娘还沉,确定不要租辆马车?”

她叱那马倌多管闲事,猜他不过是见人欺客,劝客雇个人赶驾马车,确是可以多收银钱。马倌见看似娇柔的姑娘厉声怒目,原来并不好欺,只好细声嘀咕,无非是见她一个娇弱女子,以免震坏了身上的贵重物品,才劝她不如租辆马车,竟被她好心当驴肝肺。他这一说,又让她略起了警醒之意,她背上的包袱沉甸甸,让人不免浮想其中兜了什么宝贝,太过惹人注目。

这样一来,她更是加快了马鞭赶去徽城。

马不停蹄一个日夜,她终于抵达了城外驿站。此时本就有些疲倦之意,谁料还马时,迎上来牵马的马倌,让她脊梁骨直冒冷汗——这马倌不正是业宝城外驿站的同一人么!她以为是倦意惹得自己太过紧张,生出了错觉,可不论怎么看,眼前这马倌都与她出发前所见的那人一模一样——将近三十的年纪,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条灰布巾束着黑发,一小撮刚生长不久,还聚不拢、绑不上的须发,从左额边任性地垂到耳际。

马倌起先未敢多看还马的客人,只因她生得娇俏,怕多看她几眼惹得人家姑娘生厌。可见这姑娘反倒是一直跟在他身旁打量,实在觉得好奇,便道:“姑娘,马交给小的就好了,姑娘这般打量人,怪不好意思的......”

这马倌耷着头,一脸谦卑,连正眼都不敢擡起来直视她,好像他要是擡起头来就会脸红似的。伊一顺势凑到他近旁,一只俏手抚上了马倌的肩,试探道:“大哥不认得我了?”

女子的气息抚弄在耳畔,马倌黝黑的脸庞唰得通红起来,手一松软差点放开了马绳。他僵硬地向旁挪开半步,对客人低头行礼,只说了句,“小的与姑娘素未相识,姑娘怕是认错人了。”便加快了步伐,牵了马儿回棚里去,之后头也不回,连一眼都没敢再向外看。

伊一这时才确信,此人的确并非业宝驿站遇上的那一人,无论是与她说话的神态也好,还是性情也好,都与先前那人判若两人。可天底下,怎会有长得一模一样而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呢?也许是巧合,也许他们就是两兄弟也说不准。

这些不过是路上的琐碎遭遇罢了,本不该引起过多的兴趣。可伊一见到这人时,忍不住觉得这巧合来的过于凑巧。正是她心神不宁的几日,又遇上这么古怪的事情,叫她心下一直不停打鼓,她自认极是小心行事,倘若这样还被人追着不放,那真是估摸不准对方是什么来头!

正当她回味这桩怪事的空当,招待她的小二不声不响出现在了她的桌旁。伊一顿时又一惊,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样的无关小事上陷入沉思,出了神,她不光没注意到那小僮回来,连小二几时站到了她桌旁,她都没能第一时间留意到。

“客官吃好了?”小二主动问,桌上酒菜几乎未动,她掏了碎银放在了桌上,小二向她点了点头,眼色与往日无别。她起了身向外走去,主人传来了面见的信号,她一刻功夫也不敢耽误。

这处废城区,不知来过多少回,仅有这次,伊一的心中存有忐忑。

秋日苍凉不减满地青苔的盛况,披了斗篷的主人背对着她,立在枯井旁,鸽子在井旁小步跳跃,时而发出咕咕的叫声,让她忽然觉得主人的背影更显傲气。

伊一解下包袱,在几丈外屈膝半跪,两手托起主人命她夺来的重要之物,向披风人回禀:“主人,拳套已取来,请主人过目。”

披风人转过身来,缓步走向她,仍是往常那般不动声色的稳健,伊一注意到了他下颚寸长的胡须,已渐白。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仰慕的人正在老去。

主人走近了,伊一替他打开了包袱,又呈起箱盒,低下头。那人轻轻打开了箱盒上的弹锁,翻起盒盖来,只在那盒中之物上摸了一把,颔首道:“嗯,做得不错。”他确认那物件是他所托之物,便将盒盖又好好复上,关闭了弹锁,“收起来吧,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伊一回道:“属下明白,销毁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