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窥幽第五章冰窟续命(二)
午夜,怪异的蹄鸣声盘旋在山谷之中,加深了等候的人心中的焦灼。
“还没出来、怎么还不出来......”闻人达揉着困倦的双眼,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养神。
他碎碎念叨的话语让霜降也开始生疑。
“清明师兄,澄儿明明只用了半日,就将我们三人都带出了这鬼地方,都到这个时辰了,你说她会不会......遇上了危险?”
“许是天黑了,路不好认吧......”他的话没能让霜降信服。
霜降在树林外不停张望,除了铜铃声依旧,林子中不见任何值得留心的异动。万一雪公子心魔发作了,可如何是好——霜降不敢将这个猜想说出口,等到这个时候,大家都心怯怯的,就算真被她说中,又能怎么办?
天际浮出一抹青白,不久就要迎来日出。
清明闭目静坐,始终分出部分心力,留意着林子里的动向。闻人达已倒在树旁,打起了呼噜。霜降被光亮惊动,眯起眼,从浅睡中醒来,一切与夜半时并无两样,林外还是只有他们三人。
霜降在林外徘徊,不停琢磨起牧梓澄留下的最后一言,始终想不明白,她问向清明:“她为什么要我们等到午时?不如我们现在就上山,去找那山主相救?”
“她这样说,定是有她的道理。再等等看吧。”清明保持着原样,眼都未擡,没准备动作。他岂是心里不急,但已作下约定,他只得报以信任。
一天比一天凉起来了。怪老头像往日一样,在庐中吸收着日阳之元气,秋意渐浓,他感到风中裹挟着厚厚的凉意。今早醒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守在院子里,有一件事令他心生期待。
正午比试就决出胜负了,大约还剩一刻左右。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那小徒儿怕是不能及时赶回来了。怪老头轻笑一声,想来寄望终究要落空,枉费他白白盼了一上午。
他打心眼里认为这个游戏不算太难,若是徒儿机灵些,不是没有机会在他所设的时限内赢得比试。他反正是毫无保留将布阵的要诀都传授了她,都这样了,还不能从其中琢磨到破阵的要点,那可不能怪他出的题太难解。
他素来不喜按常理行事,这新收的小徒儿输也是输在对他的为人不够了解,毕竟她一个年轻女娃子,不如她老爹鬼心思多,猜不中他的意图也属常情。若她是单凭笨拙的法子走遍整个林子寻人,还不得在那林子里走上个五日五宿......他才懒得等到那个时候!
怪老头忽然竖起了耳朵——草庐外有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莫不是这小徒儿赶在最后的时限里完成了比试?细听之后,他分辨出来,是不同的三双步伐,这其中没有他较为熟悉的那一双。他不禁警觉了起来。
三人推开草庐竹门,只见一个形似佝偻的老者面朝着入口,看似提前就知晓了有人要来,正歪着嘴冷哼了一声。他眼上绑着一条深色发带,让人好生奇怪。
虽不知他为何这般打扮,领在最前头的清明,一眼便懂了,这老者是凭耳力听出了他们的到来!
闻人达与这身形古怪的老头一经照面,忍不住嚷嚷道:“你们瞧这老怪物!大天光里遮着眼睛,是啥毛病!”他料定这人就是在雾林里戏弄他们的黑影,如今已是逃了出来,他心中一丝敬畏都没有留下,全数装下了对此人的愤恨。
怪老头扬起了头,一副尊者的做派:“你骂谁老怪物呢!你个糙老汉懂不懂礼数!”
“礼数?你爷爷我不懂!你这老怪物,一看就知哪里是什么好鸟......喏,旁边还有一只同类,跟你这鸟人需要讲什么礼数,你赶紧的去救我小姑姑!”
师兄妹两人不曾作想,老刀客心急之下变得这般咄咄逼人,径直挑衅起了山里的主人,只担心待会儿救人之请谈不拢,反倒刀兵相见。
闻人达指着怪老头的鼻子怒骂,气得怪老头嘴更歪了:“你这混账老小子,再胡言乱语,我撕烂你这张嘴!”
闻人达还打算与怪老头继续对呛,清明撮使霜降赶忙制止。老小子心直口快,一上来就惹毛了主人,万万不可再激怒他,还得给他好好顺顺毛才行。观这老者,应是比闻人达还要年长许多,清明赶紧打圆场:“老前辈息怒!我们家老爷子脾性冲,被你这高深莫测的阵法困了几个日夜,管不住自己的火爆性子,还请见谅。”
怪老头虽不能视物,清明还是端端正正行了礼,对方确实能感受到他的诚意,回道:“哼,你这小子说话还算中听。若不是我有眼疾白日里畏光,谁要稀罕系上这玩意儿,我可警告你们,再提我这眼睛的事,我也挖瞎你们的眼!”
“老前辈放心,我们再不提此事。”此时正是求人时,清明冲两人使着眼色,尤是提醒闻人达堵住嘴,安分些,“敢问老前辈如何称呼?”
“我的称谓也是你们能问的吗!”怪老头不愿搭理人,他的身份从来都不喜欢说与人听,若是有人知晓了他的名号,指不定会殷勤攀扯上关系,他最讨厌这些勾搭。
老者摆起架子,连对他如此恭敬的师兄的薄面都不顾半分,霜降只替师兄感到不值,当下忍不住,语中带刺地回敬:“既不肯告诉我们姓名,我只能称你作怪老前辈了。”清明一听她这话外之音,干瞪了她一眼,她心虚地躲在闻人达身后,避开了他的指责。
“怪......你、你这死丫头!”怪老头被她这一招反将了一军,可也无话反驳。他对自己为人古怪有着自知,往常他受人指点为邪气,这怪字听来真比那邪字要好听上许多,不过是邪是怪,他不真的在意,“罢了罢了,怪就怪吧。一个老小子,一个大小子,还有一个咒我早死的丫头。哎,就你们几个出来了?看来我那小徒儿还不成器啊......”
“怪老前辈,你在说什么、什么徒儿?”
“怎么?我那乖徒儿没有告诉你们吗?嘿嘿,她可是磕了头拜我为师了,不然你们以为就凭她那点小打小闹的伎俩,能如此快救得了你们?”
“老前辈可否如实告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她进了另一个阵法之中,就再不见出来了?”
“这是我与她的比试。她若是能在午时前带着你们所有人回来,就算她赢了,我就放你们一马。否则,我还得留她在我这山里继续修习,什么时候能通过我的考验,才能算她出师!你们可作证,眼下午时已过,是她输了,我看她离出师还远着呢,哈哈哈哈......”
怪不得牧梓澄说,让他们最晚等到翌日午时再上山,唯有她输掉了比试,才能请出这怪老头下山救人么?清明心中还有一问:“老前辈将她抓走,就是为了与她比试么,为何非要比试不可?”
“这是她那说话不算数的老爹欠下我的,他欠我一场比试!听说这混小子自己来不了了,做女儿的不该替爹还债吗?要怪就只怪姓牧的那小子心眼太多,可他心眼再鬼,肯定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宝贝女儿折在我手里了!”
“听来,老前辈与她父亲并未结下深仇大恨,你又何苦为难她一个小姑娘?你就没有想过,她出不来,不会是在林子里遇上什么危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