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清明的痛决不弱于他......清明在他的眼里，忽然变得那么孤独，这是他曾经有多爱那女子的证据。两心相悦之人，一方突然永别，留下的那一个，心里永远会空着一片。
“小寒死的那一日，拳套就落在了我们手上。”
悠远的伤痛撕扯着当下，雪湘若无比哀伤地问道：“玄鹰就是用那拳套，杀害小寒姐的么？澄儿她，一无所知？”
清明脸上划过了揪心之情——雪湘若懂了。他坦白此事，不仅是为了给雪湘若汇报结果。
“她不知道，我不能告诉她。此事，我对不住她，也对不住小雪公子你。我不求谅解，但为了往后，我必须与你坦诚。你我利益一致，有着共同的敌人，都希望她不要卷进来，我别无他法，只能瞒着她。那日我明明就在小寒身旁，她知道，我没能救下小寒，她一定有那么一刻，希望是我，而不是小寒死去......小雪公子可还愿与我联手，换她此生安稳？”
雪湘若的脑袋摇个不停，上扬的嘴角里全是讽刺的意味，清明自以为他无法原谅有人伤了他在意的人，正感气馁，却听雪湘若道：“谁还没有个难言之隐？清明大哥不必心急自损，澄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么，她既不希望小寒姐死，也不会希望谁代她去死。你无需觉得愧对她，这不是谁的错。日后她要怪怨，算在我头上就是了，我照顾不了她，就让我来承担她所有的恨。”
清明从不曾看见过雪湘若如此决然的目光，他毫无还口之力。
“我是多么危险的人物啊，清明大哥愿舍命陪我一同，那就当是替你瞒下此事的交换了。事先声明三点，你若因我失手而殒命，只能看在我担下所有的份上，莫要怪罪于我。我若死在半路，你得替我继续查下去。若最后你有幸活着，记得替我多加照拂她。”
清明爽快笑道：“成交！小雪公子若不是这副身子，应会是个好宗主。”
清明来时满面愁云，离开时满怀欣慰。
伊一一直守在门口，断续听入了两人的言语。说者释然，听者沉重，她沉吟了好一阵子，才退回到房中。她抿着唇，似有心事，时不时偷看一眼公子。而当他瞧过来时，她又欲言又止地撇开了视线。
雪湘若问道：“伊一姑娘，你是有什么话想说么？”
“我、我刚才在门外，听去了一些话......”
“哦，听就听见了。正好相告于你今后的打算，我与清明大哥择日继续北上，你不必随我们四处奔波，好好留在业宝，我会命人替你打点好一切。”
“不、公子误会了，我不想留下，我愿继续陪在公子身边，我不怕危险！我只是......只是在想......”
她吞吞吐吐，很是让人着急。雪湘若不明，她有何事难以启齿，敦促道：“你有话直说。”
“我不敢对公子的事指手画脚，可公子显然对牧姑娘无法忘怀，公子对她的情意甚至不比楚公子弱，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瞒着她实情，这对她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你这是怪我，利用了你？”
伊一少见地嗔怒了：“公子难道不承认么？”
“你都听见了，我难不成还要抵赖？是你说要跟着我的，现在你知道了，可后悔？”
伊一决然道：“我愿一直陪着公子！可是，我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公子自己说过的，人活短短一世，愿一切从心。既然公子救了我，我活了下来，我也想从心。我没什么别的愿望，我、我仰慕公子，我知道公子心里有别人，但我只求一生陪着公子，无名无分也好。”
雪湘若听后怔住，伊一竟然把他的假戏当作了真，但这又很是古怪，他有什么值得她仰慕的呢？
“伊一姑娘，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可我有！”伊一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哪怕公子当我是个替身也好。”
“你是你，她是她，本就是两个人，何来替身之说？”
“那公子可愿意在心中，分出一点点地方给我？”
他从未打算将心里空出来一些位置让给别人：“莫再多说。”
“公子如此深爱，却只能憋在心里，我实在看着痛心。不如我去替你说！”
伊一就要夺门而出，雪湘若快步挡在门前，全然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他唯一笃定的，就是不能让伊一破坏他的苦心经营。他百转千回花了这么多心思，藏住心底的真情，怎能容许有人在最后一刻将他的谋划毁于一旦。
“伊一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你忘了她！你若不坦承出来，斩断情谊，藏着掖着，何时才能相忘？你若不能忘，心里怎么空出来位置给别人？你不能总以自己的性命短暂回避这一事，你总得留给别人一个机会吧？”
“我为何要忘了她？我为何要给别人一个机会？”雪湘若满腹不容置喙的姿态。伊一等的，就是他坚决不允许别人横加阻挠的态度。
“告诉她，或忘了她。公子只能选择其一。”伊一紧逼着他的双眼。
守住堤坝不破防的决心有多大，能借用的反向之势就有多强——这是伊一被教授的原则之一。雪湘若只花上轻佻了眉梢的功夫，便给出了她意料之中的回复。
“今日之事，你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我答应公子，替你保守住秘密。公子既然做出了选择，也要信守承诺，尝试忘掉她。”
他的眉梢微微颤抖，答道：“若我做不到呢？”
“我会帮你。只要你肯服下这颗药丸便好。”不知伊一是何时从何处，弄来了一颗指尖大小的丹丸，暗紫的丸子看似如血炼制，邪门得让人心生寒意，准不是什么好东西，“公子不必害怕，这不是什么毒药，服下此药，我便有办法让你忘了任何人，爱上我。”
雪湘若从她手心捏起药丸，问她：“你真的确信，仅凭一颗丹丸，就能使人生出情意来？”
伊一妖娆一笑：“不试试怎知？”
有什么能敌得上心魔缠身的痛苦呢？雪湘若如是想着，他经受过生不如死的煎熬，哪里还会惧怕这小小丹丸，他毫不犹豫将它扔进了口里，当着伊一的面吞了下去。
伊一一眼不眨地，观察着他的喉头因吞咽而跳动，那药丸毫无疑问种在了他体内。伊一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至多不出十日，就能见证果实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