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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天下人都成了他徒弟(1 / 2)

月光如水,洒在义庄冰冷的瓦片上,却照不进文才紧锁的眉头。

他的面前,摊开着二十七封来自天南海北的加急信报。

信报的内容大同小异,却又诡异得令人发指——二十七个村落,在同一夜,用最简陋、最污秽的材料,画出了功效惊人的镇尸符。

有村妇用锅底的灶灰,有猎户用伤口的血痂,甚至有顽童用苦涩的树汁,在棺木上、门楣上、墓碑上,随手涂鸦。

那笔画,稚拙得如同三岁小儿的戏作,歪歪扭扭,毫无章法。

可就是这些“戏作”,竟如神兵天降,将各地近期异动的尸穴、躁动的阴煞,死死地镇压了下去。

秋生在一旁踱步,脸色比月光还要苍白。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符箓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别说材料不对,光是这笔法,就该引来邪祟反噬,怎么可能有效?”

文才没有回答,他的指尖颤抖着,从一堆泛黄的故纸堆里,抽出了一本线装的册子。

封面已经残破,墨迹却依旧清晰——《初符三式》。

这是师父九叔三十年前,刚刚开始摸索符道时留下的手稿,记录的正是他最初、最原始、也最大胆的三个构想。

他将信报上拓印下来的符文,与手稿上的笔迹一一比对。

起笔的角度,分毫不差。

转折的力道,如出一辙。

收尾的弧度,完美吻合。

文才的呼吸骤然停止,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是师父的笔迹……是师父三十年前的笔迹!”

秋生一把抢过手稿,双目圆睁,嘴唇哆嗦着:“可……可这些人,他们是谁?南方的渔女,北地的牧民,他们连字都认不全,怎么可能见过师父的手稿?”

“他们没学过,”文才缓缓合上册子,眼中是无尽的迷惘与震撼,“但他们……记得。”

二人相视无言,只觉得这看似平静的月夜,实则暗藏着一场颠覆常理的风暴。

为了解开这谜团,他们决定不再枯坐等待,而是亲自前往事发地探查。

他们选择的第一个目标,是离得最近的豫西山区。

那里不仅有“同符”之事,更有一件奇闻: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竟以一己之力,挡下了一场山洪。

当他们赶到村口时,暴雨的痕迹尚未完全消退,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土腥味。

村民们正忙着修补被冲毁的堤坝,提起那个疯乞丐,无不又敬又畏。

“那疯子啊,天天拿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骨头棒子,在地上画圈圈,嘴里还念叨‘画圈圈,鬼不沾’,我们都当他是个笑话。”一位老农擦着汗说,“可那天晚上,雨下得像天漏了一样,山洪冲下来,眼看坝就要塌了!我们都准备逃命了,那疯子突然像中了邪,跳到堤坝上,在泥地里发疯似的划拉。”

“是啊是啊,”旁边一个妇人补充道,“他就那么划了九下,九道弯弯扭扭的线,地底下……地底下竟然亮了!不是鬼火,是那种暖烘烘的红光,虽然很淡,但那洪水冲到光前头,就跟撞了墙一样,硬是慢了下来,给我们争取了救命的时间!”

文才心头一跳,立刻冲上堤坝。

雨水冲刷过的泥地上,九道弧线依旧隐约可见。

他蹲下身,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去表面的泥浆,仔细勘察。

那划痕的深度、角度、以及彼此间的距离,看似随意,却暗含着一种玄妙的韵律。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聚灵导煞阵’的基础布位!引动地脉之火,聚灵气为壁,导煞气分流!这种阵法,连我都只在师父的孤本上见过,布阵之精妙,对时机和地脉的把握要求极高,怎么可能……”

他抬起头,看到那个疯乞丐正蜷缩在不远处的破庙角落里,啃着半个干硬的馒头。

他衣衫褴褛,头发纠结如草,眼神却异常清亮。

文才走过去,放轻了声音,递上一壶水:“老人家,您这手画地的本事,是跟哪位高人学的?”

乞丐咧开嘴,露出豁牙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梦里学的。有个穿破道袍的,老是在我梦里比比划划,说这叫‘保命画’,饿肚子的时候不能用,要命的时候才管用。”

又是破道袍!

文才和秋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的惊涛骇浪已无法用言语形容。

师父的影子,无处不在。

离开豫西,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往皖南。

这里的怪事,更添了一份人伦的悲凉。

山村里,一位新寡的妇人,为防亡夫尸变,按照乡俗,在头七之夜焚烧其生前最常穿的旧衣。

然而,当火焰升腾,那衣物的灰烬却没有随风飘散,反而在空中凝聚成一团,如同一张有形的黑纸,轻飘飘地落在她家门楣之上,紧紧贴附,宛如一道天然的符箓。

自那以后,一连三日,村中野狗夜不敢吠,林间孤魂绕屋而行,竟无一敢靠近妇人半步。

文才小心翼翼地从门楣上取下一小片灰烬,放在指尖捻开。

在细腻的灰尘中,他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韧性。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镜,运起微弱的法力一照,镜面上赫然映出几缕比发丝还细,闪着淡淡红光的丝线。

“桃丝……”秋生失声惊呼,“是师父秘不外传的《织符术》!将百年桃木芯碾成细丝,混入棉线纺织成衣,穿在身上,日夜与人气血相融,人养衣,衣养人。一旦焚烧,人气与桃木灵力相合,便能结成护主之符!”

他转向那面容憔悴的妇人,急切地问:“大嫂,这件衣服,是您从何处得来的?”

妇人眼圈一红,声音哽咽:“是他……是他自己缝的。他生前是个木匠,手巧。前些年他身体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摆弄这些。我笑他一个大男人做针线活,他还说,‘穿过的衣服,最懂人味,紧要关头,能替我再护你一回’。我只当他是说笑,没想到……”

文才和秋生如遭雷击,怔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