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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0004义庄的寒气比风雪更刺骨,并非来自死人,而是源于一口空棺。
秋生搓了搓冰冷的手,紧了紧身上的棉袍。
今夜他守的不是尸,是这口师父离去前特意嘱咐过的空棺。
棺盖上贴着一道“符随风散”的黄纸符,本意是让棺中残余的执念自行消解,可此刻,那黄纸竟在密不透风的停尸房内,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怪了……”秋生皱眉低语,提着马灯凑近。
就在灯光照亮棺材的刹那,他瞳孔猛地一缩。
棺材盖与棺身之间那道细微的裂缝里,正有极细的灰烬像活物般,一丝一丝地向外蠕动着。
它们不是被风吹出,而是在主动地爬出来,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更诡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些灰烬没有散开,反而在地面上缓缓汇聚、蠕动、勾勒,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笔在操控着它们。
短短数息之间,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在灯光下成形。
秋生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
他死死盯着那行由灰烬组成的字,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我……在……等……一……个……不……认……得……我……的……人。”
话音刚落,仿佛被某种力量惊扰,那行字“呼”的一下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再无痕迹。
秋生吓得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柱子上,马灯险些脱手。
这是什么邪法?
师父的道法,何时变得如此诡异莫测?
“呵呵……”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
秋生骇然抬头,只见义庄的横梁之上,不知何时竟悄然站着一个披着蓑衣、手持竹篙的艄公。
他身形飘忽,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双眼睛深邃如冥河,正饶有兴致地凝视着那口空棺。
“你是谁!”秋生厉声喝问,同时暗中扣住了一道掌心雷符。
冥河艄公并未看他,只是幽幽开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河对岸传来:“他不要信徒的香火,可这身皮囊烧成的灰,自己却想活过来……道已脱离人身,开始‘反哺源头’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水墨般在空气中淡去,只留下一句让秋生百思不得其解的谶语。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穷苦山村,文才正蹲在一个牛棚前,神情凝重。
他一路追查那张顺着溪流漂下的布符,最终寻到了这个放牛少年家。
此刻,就在那简陋的牛棚木门上,赫然贴着一张用锅底灰画的“鬼画符”。
那符的笔法荒诞,可笑至极,完全不合符箓章法,却又隐隐牵动着一丝微弱的地气,让牛棚周围的阴邪之气不敢靠近。
“小哥,这符……是你画的?”文才指着门上那团墨迹,声音有些干涩。
那虎头虎脑的放牛少年正卖力地铡着草料,闻言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是啊,道长。前几天在河边捡到一块布,上面画着个差不多的图案,俺就学着画了一张贴这儿。也不知管不管用……嘿,说来也怪,贴上之后,俺家这头老爱半夜乱叫的牛,昨夜竟一声没吭,睡得可安稳了。”
文才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掏出怀中那本新编的《民符志》,上面记载着数百种经过改良、更易被凡人接受的新符。
可眼前这张“错漏百出”的摹本,其效用竟不输于《民符志》上的任何一道基础镇邪符。
这不是传承,师父教给他们的,是严谨的、一丝不苟的传承。
而眼前的,是另一种东西。
是自发共鸣!
就像一颗种子落在了从未开垦过的荒地,它不知道自己该长成什么样,只是凭借着本能,汲取着土地的力量,野蛮地生长!
文才小心翼翼地从那张“鬼画符”上撕下一角,用油纸包好,再郑重地封入一个随身携带的陶罐中。
他望着远方师父所在的方向,低声呢喃:“师父,我明白了。您要的不是循规蹈矩的信徒,而是这些能自己生根发芽的……种子。”
风雪漫天,荒岭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