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不好了!”
文才连滚带爬地冲进义庄,脸上血色尽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一头撞在门框上都浑然不觉,指着村子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出事了……村里的人,都、都睡过去了!”
九叔心中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化为冰冷的现实。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在数丈之外,直奔村中。
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猛缩。
村里,东家的婆婆,西家的汉子,还有昨日才学会画第一笔符的稚童,全都倒在地上,或卧于床榻,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最沉的梦乡。
但他们的皮肤上,一道道朱红色的符文正缓缓浮现,宛如刺青,从手臂蔓延至脖颈,甚至脸颊。
那些符文的笔画、结构,竟与九叔所传授的镇灵符分毫不差!
“师父,你看他们的手!”秋生也赶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他们……他们像被符‘种’进去了!”
九叔俯下身,抓住一个村民的手腕。
指尖触及的瞬间,他面色再变。
那皮肤下的符文,竟随着村民的心跳,一明一暗,微微搏动,仿佛一个活物,正在汲取着宿主的生命力,与之共生!
“信,是世间最锋利的刀,也是最温顺的纸。”
一道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冥河艄公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斗笠下的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你教他们信,可当这信太过虔诚,太过纯粹,人就不再是执笔画符的人,而是承载符文的‘纸’。”
九叔缓缓松开手,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他点燃了火,本想让这火为人所用,烧尽邪祟。
可如今,这火却生出了自己的意志,要将点火的人,连同整个世界,都当成它的薪柴!
他必须找到根源!
九叔盘坐于义庄正堂,双目一闭,神魂出窍,循着那股庞大而诡异的信念之力逆流而上。
刹那间,斗转星移。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虚无的幻境之中。
眼前,是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大符碑,碑身之上,铭刻着他所创、所传的每一道符箓。
而在符碑之下,任家镇的村民,乃至更多他不认识的面孔,成千上万,黑压压地跪成一片,神情狂热而虔诚,口中念念有词。
他们朝拜的,不是符碑,而是符碑顶端,那高坐于云端的身影。
那身影,身披金光,宝相庄严,面容与九叔一般无二,却又冷漠得如同神祇。
只听那金身九叔薄唇轻启,口含天宪,雷音滚滚,响彻整个幻境:
“吾乃道主!吾之符,即为天条!违此符者,魂灭魄散!”
“轰!”
九叔神魂剧震,猛地从入定中惊醒,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糟了……”他喃喃自语,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他们……他们用自己的信念,把我变成了新的‘道主’!”
“道主?那不是好事吗?”文才端着一碗静心茶,不明所以地问,“师父,我们不就是要打破旧神,创立新道吗?您成了道主,这新道不就立起来了?”
“蠢货!”九叔罕见地厉声呵斥,他一把推开茶碗,眼神锐利如刀,“新道若是靠着将我神化来建立,那和一个高高在上、主宰生死的旧神,又有什么区别?!”
他要的是人人如龙,人人皆可执笔,而不是换一个新的神,让所有人再度跪下去!
次日清晨,九叔召集了所有尚且清醒的村民,齐聚于义庄之前。
他的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将自己毕生心血所著的符书、手稿,一卷卷,一册册,尽数扔进了面前的火盆。
熊熊烈火,吞噬着那些曾被视为救世宝典的文字。
“师父!”秋生和文才失声惊呼,想要上前抢救,却被九叔一个眼神喝止。
但这还没完。
九叔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刻符短刀,在所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中,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的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