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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灰里埋种,谁还记得那道符(1 / 2)

晨光如利剑。

九叔盘坐在万千灰烬的中央,仿佛一尊亘古不动的石像。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胸口,那凤凰图腾的灼痕并未随着大火的熄灭而冷却,反而像一块深埋在炉底的余炭,温热感透过道袍,一下下地烙印在他的心口,蕴藏着一股不屈的生机。

他面无表情,眼帘低垂,只有袖袍下的手指微微一动,已将几粒混杂着符纸残灰的焦土捻起,不动声色地藏入了袖袋深处。

“火能烧尽典籍,雨能浇灭烈焰,可这灰烬……”九叔的嘴唇几乎没有翕动,声音低沉得如同地脉的震颤,“……是会生根的。”

文才蹑手蹑脚地从义庄侧门绕了出来,他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可当他看到师父的侧脸时,心头猛地一跳。

师父的脸上、袍子上全是烟熏火燎的黑灰,狼狈不堪,但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晨光下,竟比昨夜的燎天大火还要亮,亮得吓人。

那场与天争锋,几乎燃尽道门根基的壮烈牺牲,在此刻看来,竟仿佛只是师父随手布下的第一颗棋子。

“文才,”九叔没有回头,“去村里走一趟,看看乡亲们。”

“是,师父。”文才不敢多问,应声而去。

然而,当他踏入村子,一股诡异的宁静让他心生不安。

往日炊烟袅袅的清晨,今日却家家户户灶膛冰冷。

他借口讨碗水,走进了相熟的张大娘家,却一眼瞥见那灶膛深处,未曾清理的炉灰中,竟埋着几片被火舌燎得半焦的黄纸。

那黄纸的朱砂早已模糊,可文才还是一眼认出,那是师父所画“镇僵谣”的符箓残句。

他心头一震,愣在原地。

张大娘端着水碗过来,见他神色有异,悄悄掩上门,将声音压得比蚊蚋还低:“娃儿,你别怪我们……你师父的符,我们不敢再挂在门上,可烧掉……又万万不敢。大家伙儿商量了,就埋在灶膛的灰里,每天添柴做饭前,都在心里默念三遍,求老天爷别看见,求祖师爷能听见。”

文才的喉咙瞬间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在村口的古井旁,秋生正奋力地打着水。

一桶水拉上井沿,他却觉得水桶异常沉重。

他伸手往桶底一探,摸到的不是光滑的桶底,而是一片粗糙的陶器。

他将陶片捞起,只见那上面用利器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小小的符文,正是“镇僵谣”的变体。

一个村民从旁经过,看到秋生手里的东西,脸色一白,急忙道:“秋生啊,快!快沉回去!这是大家伙凑钱让瓦匠烧的,怕被天上的眼睛看见,就沉在井水底下,用水德镇着,既能镇邪,也算……也算留个念想。”

秋生与赶来的文才在村口相遇,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的震撼如浪涛般翻涌。

道统未断!

它只是被恐惧逼入了灰烬与深水,用一种更隐秘、更决绝的方式,在百姓的心中顽强地存活着!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带回义庄,新的异变已然发生。

一道瘦削如鬼魅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义庄残破的檐角上,正是那引渡亡魂的冥河艄公。

他斗笠下的双眼闪着幽光,声音冰冷如铁:“九叔,你赢了第一手,可天道虽败,命轮残意犹存。它烧不尽你的符,就改了法子——它要蚀人心,让人自己,不再信奉自己的道!”

话音未落,村中便起了骚动。

一个壮汉连滚带爬地跑到义庄门前,面色惨白地嘶吼:“九叔!九叔不好了!我昨晚梦见天神震怒,说我们焚典是滔天大罪,要降下天谴啊!”

紧接着,又有人来报,说自家孩子在院里背诵镇僵谣时,晴天白日竟有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吓得孩子当场失语,再也不敢开口。

更有甚者,半夜惊醒,竟发现自己如同梦游一般,正拿着刀片,疯狂地刮去墙上早已不存在的符箓痕迹。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那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种,眼看就要被这无形的恐惧之水彻底浇灭。

九叔闻言,只是发出一声冷笑:“它想让我们自毁长城?好手段。”

当夜,他踏入地脉,双目神光暴涨。

只见那块被他亲手埋入泥土的天碑碎片坠落之处,一道道比发丝还细的暗红丝线,正源源不断地滋生出来,如植物最阴毒的根须,顺着地气,精准地缠绕向村中每一户人家,附着在每一个信徒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