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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地碑裂血,道种生根(1 / 2)

北风停了,可院子里的空气却比之前更沉。

秋生跪在灶前,指尖轻轻抚过那片烧焦的纸鸢残角,火光映着他脸上的烟灰与泪痕。

昨夜那一声铃响之后,天地仿佛被钉住了一瞬——符路凝固、阴雾退散,连义庄屋顶上常年不化的尸霜都悄然融化。

但没人敢松一口气。

因为九叔……还在虚隙之中。

晨光微露,鸡鸣三声,镇子还在沉睡。

秋生扛起扫帚,照例清扫院中落叶。

竹帚划过青砖,忽然“咔”地一滞,像是戳进了松土。

他低头一看,扫帚竟陷下去三寸,露出了底下泛着暗红光泽的泥土。

“怪了……”秋生皱眉,用力一拔,整把扫帚“噗”地一声被吸住,竟像插进了泥沼。

文才刚从厢房出来,正端着一碗凉透的符水准备晨课,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让开!”他一把推开秋生,蹲下身用手扒开砖缝——青砖竟如酥饼般碎裂,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坑洞。

“有东西!”文才咬牙,从腰间抽出桃木铲,猛力掘土。

三尺深时,铲子“当”地撞上硬物。

尘土飞扬中,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缓缓显露轮廓。

它通体灰白,表面无字,唯有一道裂痕自碑顶蜿蜒而下,如同古树根须盘踞。

最诡异的是,那裂缝深处,正缓缓渗出温热的血珠——不黑不凝,反倒带着一股淡淡的桃香,像极了九叔画符时用的朱砂。

文才瞳孔骤缩。

他颤抖着伸手沾了一滴血,凑近鼻尖一嗅——心头猛地一震!

“这……这是师父的符血!”他低吼出声,“他当年以心头血调朱砂,只为镇压任家祖坟那场大劫……这味道,我一辈子忘不了!”

秋生怔住,喃喃道:“难道……这就是师父说的‘无名道碑’?”

“道碑不立于庙堂,而生于万人足下。”文才猛地抬头,眼中燃起火光,“师父说过,真正的道统不在天书神授,而在百姓日用之间。扫帚能打尸,铜盆能惊魂,竹筷能定煞——这些,都是‘道’!”

他转身冲进房中,翻出砚台笔墨,又从灶膛里掏出积存多年的黑炭,混合碑上血珠,调成一池浓稠墨汁。

提笔欲书“镇僵道统”四字,笔尖刚触碑面,墨迹竟“嗤”地一声蒸发,连烟都不留。

“不行……还是不行!”文才怒摔毛笔,额角青筋暴起,“难道非要神仙下凡、天降金书,才能立这块碑?!”

秋生却没动。

他静静看着那块渗血的石碑,忽然弯腰,从墙角取来一把旧扫帚,又从厨房拿了铜盆和一双竹筷。

他将三样东西并排摆在地上,压在碑裂之上,摆成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字。

文才愣住:“你干什么?”

“师父说,最灵的符不在纸上,在人心。”秋生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我们画符,是为了救人;念咒,是为了护村。可谁说只有道士才能行道?谁说只有黄纸才能承愿?”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昨夜九只纸鸢飞天,八只碎了,第九只带着孩子的谣歌穿过了符路——那不是神迹,是信。”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奔出院门,一路狂奔至村头,敲响了挂在老槐树上的破钟。

“都起来!孩子们都来!唱那首新编的谣子——就咱们每天念的那首!”

起初无人响应。

可当第二声钟响荡开,一家家门扉吱呀开启。

老人拄拐而出,妇人抱着婴孩,一群孩童揉着眼睛跑出来,手里还攥着昨夜未烧尽的辟邪符。

他们围住义庄大院,站成一圈又一圈。

秋生站在碑前,举起扫帚,高声领唱:

“红布蒙头,黑狗血流,

桃木钉子穿尸喉!

师父画符我不怕,

我家门口有道家——

符在即是仙,人在即安家!”

第一遍,声音杂乱。

第二遍,已有节奏。

第三遍,百口同声,声浪如潮!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细微的颤音,自碑底深处传来。

那道裂缝中,血珠不再滴落,而是开始逆流回缩,仿佛有心跳在牵引。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回音从地底浮出,像是有人在极远的地方,轻轻应了一句:

“……人在即安家。”

文才浑身一震,猛地扑到碑前:“师父?!”

夜色再度降临。

万籁俱寂,唯有碑缝中血光隐隐跳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忽然,一道虚影自血光中浮现——正是九叔!

但他已非昔日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