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开道”!
四个字,笔走龙蛇,带着一股斩断过往、开辟新途的决绝。
写罢,他转身回到院中,在文才和秋生惊骇的目光中,将那块象征着他身份与传承的祖师牌位,亲手投进了熊熊燃烧的灶膛!
“轰——”
火焰轰然暴涨,将整个义庄映得一片通红。
九叔立于火光之前,身影被拉得巨大,他朗声喝道,声音盖过了天际的童谣:“命轮要我以神位叩门,我偏要用这凡人烟火点燃前路!它不请我,我便——自己烧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座义庄的地基猛地一震!
紧接着,散布在任家镇乃至方圆十里所有村口路边,那些由九叔亲手刻下的“镇僵道场”石碑,竟同时喷射出带有符文烙印的青烟!
一道道青烟如龙蛇升天,在半空中汇聚成一股磅礴的信念洪流,裹挟着万家灯火的暖意与人间烟火的炽热,朝着北方那座楼阁,悍然冲去!
就在青烟洪流即将撞上楼阁之际,楼阁中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铃铛乱响。
门缝中,竟有无数道纤细却坚韧的银丝爆射而出,如同一张天罗地网,要将这凡人愿力汇成的洪流彻底绞杀、撕碎!
“不好!”文才大惊失色。
危急时刻,他福至心灵,一跃跳上屋顶,抓起挂在檐下的铜钟,用尽全身力气敲响,同时运气高喊,声传百里:“全镇听令——唱!唱咱们的镇僵谣!”
“镇僵道场四字真,九叔回来镇尸神……”
刹那间,任家镇,以及周遭所有亮着灯火的村落,无论男女老少,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不约而同地开口高唱。
那歌声起初零落,转瞬便汇成一股惊涛骇浪,声浪滚滚,如潮水般涌向天际。
“嗡——”
那无数欲绞杀青烟的银丝,竟在这排山倒海的歌声中剧烈震颤,而后,寸寸崩断!
九叔立于灶膛火光之中,手中轻轻摇晃着一枚血玉铃坠的残片,那是他与强敌搏命后留下的信物。
他望着被歌声震碎的银丝,望着那势不可挡的青烟洪流,低声自语:“你们靠签契锁人,我,靠人心开门。”
轰隆——!
北天之上的楼阁巨门,终于被那股融合了万家信念与烟火的青烟,彻底撞开!
门后,没有想象中的神光普照,没有庄严的天音宣告。
只有一条由无数张孩童手绘的、歪歪扭扭的符纸铺成的小路,从门内一直延伸到九叔的脚下。
每一张符纸上,都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两个字——“九叔”。
九叔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
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小路的阶前。
那人手提一盏幽暗的残灯,身形介于虚实之间,正是许久不见的冥河艄公。
他手中的灯火微弱闪烁,声音沙哑地响起:“此去,前路无册可查,前尘无命可循。你若踏出这一步,便再不能回头。”
九叔回头,望了一眼义庄那温暖的灯火,望了望文才手中那本用灶灰补好的手册,又望了望秋生脚边那只未燃尽的纸鸢。
他淡然一笑,笑容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
“我不回头。”
“因为我——从未独行。”
话音未落,他已然踏上了那条符纸铺就的小路。
他的身影顺着光脉般的路径,一步步走向那洞开的门扉,最终,彻底融入了门后那片未知的深邃之中。
当九叔的身影完全消失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那条由童谣和信念铺就的符纸小路,竟开始急速倒流!
一张张符纸凭空化为灰烬,上面的字迹也瞬间回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逆转时间,收回刚才发生过的一切见证。
而在任家镇最南端,那块最早立下的村口石碑上,“镇僵道场”四个大字之下,一行极细、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字,正悄然浮现——
道成之日,师将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