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鹤坐在她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他隐约感觉到,接下来的话会改变什么。
夏婉轻轻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褪色的信封,递给他。
“这是你生母留下的。”
墨鹤接过,信封上是一行娟秀的日文,他看不懂,但能感受到字迹里藏着的温柔。
“她叫中岛千鹤,是战时跟随她父亲还有姐姐留在中国认识你爸的。”夏婉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回忆,“你爸那个时候是军统特工……”
墨寒那时还是个年轻军统特工,为了刺杀日本特务雪姬和中岛正雄,不得已接近千鹤。
千鹤却爱上了墨寒,即使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墨寒高烧不退的那几天,千鹤守在他床边,一遍遍用酒精擦拭他的身体降温。
“你……为什么要救我?”墨寒曾这样问过她。
千鹤低着头,声音很轻:“因为生命……没有国籍。”
后来,墨寒刺杀失败,是千鹤以死相逼救了他。
“你爸那时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夏婉的目光有些恍惚,“但世道太乱,我们失散了很久……”
墨鹤攥紧了信封:“所以……我生母和父亲……”
夏婉点点头:“他们相依为命了一段时间。”她的语气没有怨恨,只有平静,“后来我找到你父亲时,千鹤已经怀了你。”
墨鹤的喉咙发紧:“那她……后来呢?”
夏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生下你后不久,她就失血过多去世了。”她不愿意告诉儿子,是柳梦雨杀了千鹤。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
第二天,中岛翔太登门拜访。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提着精致的礼盒,见到墨寒和夏婉时,深深鞠了一躬。
“周老先生,夏女士,打扰了。”他的中文很流利,态度恭敬而谦和。
墨寒坐在沙发上,微微点头:“坐吧。”
中岛翔太端正地坐下,双手放在膝上:“这次来,是代表祖父中岛健一,向您表达感谢。”
夏婉给他倒了杯茶:“你祖父身体还好吗?”
中岛翔太接过茶杯,神色黯然:“祖父年事已高,近来病重……医生说他时日不多了。”
他抬起头,目光诚恳:“祖父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见一见千鹤姑姑的孩子。”
墨鹤站在一旁,胸口发闷。
晚餐时,中岛翔太的举止得体而礼貌,他避开了所有敏感的话题,只谈现在的合作与未来的规划。
“战争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希望我们这一代,能真正放下过去,向前看。”
墨寒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缓缓点头:“年轻人能有这样的想法,很好。”
夏婉在一旁静静观察着这个年轻人,他的眉眼间确实有中岛家族的影子。
“听我祖父说,您和我们中岛家族也有很深的渊源,”中岛翔太看着夏婉说,“您曾经是中岛惠子,我们家族还有和您的合照,您年轻的时候,风华绝代呢!”
夏婉和他客套了几句,并用日语和他交流,中岛翔太对夏婉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夜深了,墨鹤独自站在阳台上抽烟。
中岛翔太走到他身旁,轻声道:“周桑,祖父真的很想见你。”
墨鹤吐出一口烟,烟雾在夜色中散开:“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中岛翔太沉默了一会儿:“祖父一直以为千鹤姑姑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直到去年整理旧物时,才发现她留下的信。”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墨鹤。
照片上,年轻的千鹤穿着和服,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笑容温柔而哀伤。
墨鹤的手指微微发抖。
第二天清晨,墨鹤敲开了父母的房门。
“爸,妈……我想去一趟日本。”
墨寒和夏婉对视一眼,最终,夏婉走上前,轻轻抱了抱他:“去吧,孩子。”
墨寒站在一旁,声音低沉:“代我……向你祖父问好。”
墨鹤点点头,眼眶微红。
中岛翔太站在门口,深深鞠躬:“谢谢。”
夏婉看着两个年轻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墨寒握住她的手:“都过去了。”
夏婉靠在他肩上,低声道:“是啊……都过去了。”
窗外,朝阳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