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戴上了黑绸,他开始像一块真正的冰一样独来独往,除了江暮尘谁也不在意。
可陆叙菀的偏见却越来越深,她偶尔会忍不住的想,江渺是真的因为兄弟情谊去偏爱江暮尘,还是因为江暮尘身负的命格对他产生了吸引力。
七情六欲都好似冰封,这样的孩子还是她记忆里的人吗?
主持命格替换仪式的反噬让她记忆紊乱,性格颠倒,漫长的等待最终令陆叙菀的行为失控。
她冷落了江渺,极力在心中忽视他,最恶毒的时候,她甚至还会后悔为什么要把江渺带回来,质疑她最初的初心,好像江渺死了一切都能重回正轨。
江白接替了两个孩子的血祭,他每年都会耗费寿命和修为去喂给这座毫不满足的大阵,而陆叙菀因为命格互换的仪式饱受反噬的折磨,她的修为曾一度抵达玄神,却硬生生的掉落。
宁问、苏闻弈、沈药心...她们都曾是她的同伴,是同时代的天才,而她却困守在一座自己亲手打造的囚笼里停滞不前。
江白和她聚少离多,寿元损耗甚至令他的几缕头发变得灰白。
陆叙菀心中越来越恨,她恨江家疯魔的这群人,恨血祭大阵,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最后,她觉得自己还恨上了江渺。
如果她没有遇见江渺,没有选择把他抱回来,哪怕江暮尘不会出生、哪怕一切回到正轨,她和江白还会沦落到这副境地吗?
可陆叙菀心中又知道江渺同样无辜,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爱你吗?亦或是那些满腔爱意早就扭曲成了恨。”
没了美好的记忆,没了恣意张扬的性格,她连自己都难以和解。
“我开始频繁的命令你摘下黑绸,好似看到你损了寿元,伤了身体我才能喘口气,能在这暗不见天日的生活中得到一丝变态般的慰藉。”
“但每次我看见你呕出血来,我还是会后悔,会不着痕迹的花费时间、心血再把你的寿元、你的身体养回来。”
“就好像我在折磨我自己一样。”
江渺的瞳孔微微收缩,陆叙菀的手指很冷,大抵是如无岸河的黄泉水般泛着死气的冰凉。
但她却难以形容这抹感触。
江渺把一切都搞明白了,江家三百年第一次血祭大阵,召唤出来的就是她。
她是开创神一分为二的意识之一,本应支撑在黄泉,轮回万千,却听到了人间的呼唤,于是在迟到了三百年后,她循着江家人的气息,出现在离得最近的陆叙菀眼前。
而第二次的血祭大阵,将破开空间,呼唤异世的洛无霜,奠定了她的穿越。
陆叙菀得偿所愿了,她耗干了江家千年的积累,却护住了最关键的她不让吞噬。可夫人不是真正的阵眼,力量在腐蚀她的身体,她的身死已然是定局。
“江白死了,他留在我身边的命灯熄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陆叙菀松开自己的手,她垮了肩膀,像是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她的身上,连呼吸都困难,吊着她的一口气散了,连她灿然的金眸都黯淡。
江白,一个江渺极少见到的人。她连他笑时的样子都没见过,他是她和江暮尘的父亲,却生疏的恍若陌生人。
但在陆叙菀口中,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共度了百年的知己,是和她相知相守的爱人,是和她一起走在黯淡无光看不到未来路上的人。
他们联手制定了计划,做出决定的初衷却是爱。
江白和陆叙菀一样,赤诚而热烈的爱她和江暮尘。
如今,他无声无息死在了居神地,成了居神地围剿江家的一个无伤大雅的讯号。
江渺忽然喘不上气来,意义太沉重了。陆叙菀却蓦然轻松了起来,她露出了笑,就像责任接替,她不用再背负这些了。
“后来我想明白了,你的这双眼睛,想来是替换了命格的副作用,暮尘的命格终究还是压不住你的命轨,让你显露出异于常人的特殊。”
陆叙菀的笑容很好看,但她的脸色太苍白了,所以就连存在都让人觉得是虚无。
“陆夫人,夫人。”江渺张了张口,她面对这些复杂沉重的感情总是显得束手无策,她还是不懂怎么做人,此时该说什么她也不知道。
陆叙菀蒙骗了主谋的所有人,接替她成了阵眼,但居神地匆匆赶来,这里过不了多久会再度染血。
“...可江暮尘呢?他什么都不知道。”
“江渺,他应当知道吗?”
他的亲人死了,罪魁祸首同样死了,就连和他相处了十多年视作兄长的人也与他无关,甚至还是引发一切的根源。
他该知道吗?他又要怎么活下去,爱还是仇恨?
江渺闭了闭眼:“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