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海眼在沉船礁最东端。
说是海眼,实则是片不断翻涌沸泡的浅滩,白汽蒸腾,硫磺味刺鼻。
秦筝解下残破银铃抛向黑水滩,铃身化作铜钟倒扣,将淤毒尽数罩住。
紫蝶的小天音自发奏起清心调,音波推着铜钟滑向沸海眼。
“咕噜噜——”
黑水注入沸泡的刹那,海眼猛地腾起丈高黑烟!
烟散后,水面浮起厚厚一层灰白渣滓,腥臭味被硫磺气盖得干干净净。
“清干净了!”阿星拍手。
守塔人却盯着逐渐黯淡的潮汐纹。
“纹路快磨平了,下次淤毒,难清。”
回程时,雾海的湿雾里飘来烹煮的香气。
忘忧茶铺后院支起三口大灶,秦筝系着粗布围裙搅动锅里奶白的鱼汤。
“碎月银梭熬的汤头,撒一把雾海紫苏,专解海毒。”
她舀起一勺递给紫蝶。
“尝尝?”
紫蝶吹着热气啜了一小口,眼睛倏地亮了。
“鲜掉眉毛!”
“鲜在鱼离不得雾海水。”
秦筝把汤勺递给苏沐。
“离了雾海,碎月银梭化水,紫苏枯成草渣。”
她抬眼望向东南。
“九幽的人,带不走。”
白若雪忽然抽了抽鼻子。
“汤里混了沉船礁的灰渣?”
“沸海眼捞的净海灰。”
秦筝撒了把紫苏碎。
“清肠毒,正好解虾壳的煞气。”
她盛出几碗。
“给老前辈送一碗,算赔他的龟。”
守塔人草庐的药味被鱼汤香冲淡大半。
老者捧着碗啜得呼噜响,青壳龟趴在他脚边啃鱼骨。
“算你丫头有心。”
他抹把嘴。
“百草堂送帖子来了,三日后百草宴,让你们去尝鲜。”
描金帖子摊在竹榻上。
秦筝指尖划过冰魄兰蕊羹几个字。
“圣女偷的雪蛤膏,怕是要用在这宴上。”
“羹里下毒?”
紫蝶紧张地攥紧衣角。
“下毒太蠢。”
白若雪捻起帖子嗅了嗅。
“冰魄兰性寒,雪蛤膏大补。”
“两相冲撞,食客轻则腹泻,重则经脉凝霜。”
阿星掰着手指。
“圣女想让大家都肚子痛?”
“百草宴遍请云梦泽各派。”
守塔人敲敲龟壳。
“吃坏一两个是意外,全吃坏了……就是百草堂兜不住的祸事!”
他混浊的眼珠盯着苏沐。
“搅了宴,揪出人,百草堂欠你们的情,够换一株九死还魂草了。”
百草堂的宴厅悬满药草灯笼,清苦香里混着甜腻。
长案摆开二十四道药膳,穿蓝袍的药童穿梭斟酒。
紫蝶盯着中央那盅莹蓝剔透的冰魄兰蕊羹,小声问秦筝。
“姐姐,哪碗有问题?”
“碗干净。”
秦筝夹了块茯苓糕。
“但配酒的赤霞酿……”
她瞥向邻桌正给宾客倒酒的药童,童子袖口沾着点暗紫色粉末。
白若雪突然按住紫蝶去端酒杯的手。
“赤霞酿性烈,配寒羹伤胃。”
她指尖一弹,冰珠打翻药童的酒壶。酒液泼在青石砖上滋啦腾起一股淡紫烟雾!
满堂哗然!
蓝袍管事脸色铁青地揪住药童。
“谁让你用赤心草粉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