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仪式的混乱平息后，天坛上下弥漫着压抑的死寂。宫女和内侍们战战兢兢地清理着地上的血迹与灰烬，京畿卫则将影卫的尸体集中堆放，等待黑鳞卫查验。陆远站在祭台旁，目光落在一具影卫的尸体上——这人手腕上戴着一枚铜环，环内侧刻着极小的“沈”字，与沈烬腰间的玉佩纹路如出一辙。
“陆将军，这些影卫的伤口很奇怪。”秦清婉提着药箱走过来，蹲下身查看尸体的伤口，“刀刃入体角度刁钻，而且伤口边缘泛着青黑色，像是淬了特制的毒药。”
陆远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伤口旁的皮肤，果然感受到一丝阴冷的气息。“这毒药你认识？”
“像是‘牵机引’。”秦清婉眉头紧锁，“这是前朝沈家的独门毒药，当年我师父曾给我看过记载——中毒者会肌肉抽搐，七窍流血而亡，而且解药只有沈家嫡系才会配制。四皇子母妃是沈家远亲，说不定……”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陆远已然明白。这毒药不仅是影卫的凶器，更是指向四皇子的铁证——只是这证据太过隐晦，若没有秦清婉的医术，根本无法察觉。
“把所有影卫的尸体都带回黑鳞卫，仔细查验，尤其是身上的信物和毒药残留。”陆远站起身，对王孟吩咐道，“另外，封锁天坛周边，不许任何人进出，以免证据被破坏。”
王孟刚领命离开，一名黑鳞卫密探匆匆跑来，在陆远耳边低声道：“大人，指挥使大人让您即刻去黑鳞卫总部，陛下也在。”
陆远心中一凛，燕皇竟亲自去了黑鳞卫，看来此事已超出“稳定朝局”的范畴，陛下要亲自掌控调查进度。
黑鳞卫总部的地下密室内，烛火通明。燕皇坐在主位上，赵烈站在一旁，案上摊着几张影卫的画像和沈烬的卷宗。看到陆远进来，燕皇抬了抬手：“查到什么了？”
“回陛下，影卫使用的毒药是‘牵机引’，乃前朝沈家独门毒药，与四皇子母妃的家族有关。”陆远将秦清婉的发现一一禀报，“另外，影卫尸体上的铜环刻有‘沈’字，与沈烬的玉佩纹路一致，可见这些人都是影卫的核心成员。”
燕皇拿起案上的铜环，指尖摩挲着内侧的“沈”字，脸色越发凝重：“四皇子……朕竟养出了这么个狼子野心的东西。”他顿了顿，看向赵烈，“黑鳞卫查到四皇子私兵的动向了吗？”
“回陛下，四皇子在京郊的庄子里养了三千私兵，这些年借着‘护卫庄园’的名义训练，武器和粮草都是通过他母族的商队秘密运送的。”赵烈递上一份密报，“而且我们还查到，马家当年与蛮族勾结的粮草，有一部分就是四皇子通过商队提供的——他故意让马家扰乱北地，好趁机削弱太子和二皇子的势力。”
陆远瞳孔骤缩。原来北地府的战乱，背后竟也有四皇子的推手！马家、蛮族、影卫，这些看似无关的势力，都被四皇子编织进了一张巨大的阴谋网中，目标就是颠覆大燕，夺取皇位。
“陛下，事不宜迟，该动手拿下四皇子了！”陆远沉声道，“他手中有私兵，又掌控影卫，若等他准备充分，后果不堪设想。”
燕皇却摇了摇头，指尖敲击着案面，陷入沉思。半晌，他才开口：“不行。四皇子母族在文官集团和南方士族中根基深厚，若没有确凿证据就动手，恐引发朝堂动荡，甚至南方士族叛乱。”
“可证据已经很明显了……”
“不够。”燕皇打断他，“‘牵机引’、铜环、私兵，这些只能证明他与影卫有关，却无法证明他想谋反。朕要的，是能让他百口莫辩的铁证——比如他与前朝余孽勾结的密信，或者他策划谋反的计划书。”
赵烈补充道：“陛下的意思是，让你继续暗中调查，引诱四皇子露出更多破绽。他刚损失了影卫的核心成员，必然会急于弥补，这正是我们收集证据的机会。”
陆远明白了。燕皇既要除四皇子，又要稳住朝局，不能留下任何隐患。“臣明白，定能找到四皇子谋反的铁证。”
离开黑鳞卫总部时，天已蒙蒙亮。陆远刚坐上马车，就看到威远亲王的亲卫在路边等候：“陆大人，亲王殿下请您去亲王府一叙，有要事相商。”
威远亲王府的书房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威远亲王坐在椅上，面前摆着一份密报，脸色凝重：“你刚从黑鳞卫回来？陛下怎么说？”
陆远将燕皇的吩咐简略告知，威远亲王听完，重重叹了口气：“陛下还是太顾及朝堂稳定了。四皇子这人心机深沉，等他露出破绽，恐怕我们都已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亲王殿下有什么线索？”陆远问道。
威远亲王将密报推给陆远：“这是我派去南方的人传回的消息。四皇子母族的商队最近在大量收购粮食和兵器，而且与南方的几个士族联系频繁，似乎在准备什么。更可疑的是，他们还暗中联络了大楚的密探——若四皇子真要谋反，恐怕会引大楚兵入境，里应外合。”
陆远心中一沉。若四皇子真的引大楚兵入境，那大燕不仅要面对内乱，还要应对外敌，后果不堪设想。“亲王殿下，这份密报能交给陛下吗？”
“暂时不能。”威远亲王摇头，“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商队的行动是四皇子指使的，而且南方士族势力庞大，贸然上报，只会打草惊蛇。我找你，是想让你多留意四皇子母族的商队，说不定能找到他们与影卫勾结的证据。”
“臣明白。”
离开亲王府，陆远直接前往靖安府。刚进府门，就看到福王站在庭院中，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手中捏着一本泛黄的册子。
“陆大人，你回来了。”福王迎上来，将册子递给陆远，“这是我昨晚在母妃的遗物中找到的，里面记录了她与四皇子母妃的往来，还有一些奇怪的账目，你看看有没有用。”
陆远接过册子，翻开一看，里面除了日常的寒暄记录，还有几页用暗号写的文字，以及一些标注着“北地”“蛮族”“粮草”的账目。他心中一动，拿出之前从影卫据点搜到的空账本，对比了一下账目上的数字——两者竟能对应上！
“这是四皇子通过王妃的名义，暗中给马家输送粮草的证据！”陆远激动地说道，“王爷，这份册子太重要了，有了它，就能证明四皇子与马家勾结，间接证明他与影卫的关系！”
福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母妃生前肯定不知道四皇子的阴谋，否则绝不会帮他！陆大人，一定要查清真相，还母妃一个清白！”
“王爷放心，臣定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