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火把噼啪作响,映着陆远脸上干涸的血迹。他靠着冰冷的垛口,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囊猛灌几口,冷水混着铁锈味滑入喉咙,勉强压下翻腾的疲惫。远处叛军营盘灯火如星海,马景川的大纛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
“伤亡如何?”陆远声音嘶哑。
亲兵队长宋富贵脸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声音却依旧沉稳:“能战的兄弟还剩三百七十一人,杀马特那边…折了快一半。箭矢耗去六成,滚石火油不足三成。”
陆远闭了闭眼。第一天就打成这样,后面两天…他不敢深想。目光扫过城头,断臂的士兵咬着布条自己包扎,重伤者被抬下去时喉咙里嗬嗬作响,血腥味浓得化不开。白龙抱剑立在最高处,银白面具映着火光,像一尊沉默的杀神。
“王孟那边有消息吗?”陆远问。
宋富贵摇头:“派了三波人出去,还没回音。城里太大了,马景山若存心躲藏…”
陆远打断他:“让还能动的兄弟抓紧歇息,马景川不会给我们整夜时间。”他望向内城方向,夜色深沉,危机预警里那条“马景山依然还在城中某处”的信息,像根毒刺扎在心里。
寅时初刻,战鼓再起!
这一次,没有试探,没有佯攻。数十架裹了湿泥的攻城槌被死士推着,悍不畏死地冲向城门!云梯如黑色蜈蚣般密密麻麻搭上城墙,叛军顶着盾牌,口中咬着钢刀,手脚并用向上攀爬!
“滚石!砸!”陆远厉吼。
早已备好的最后一批巨石轰然落下,将几架云梯拦腰砸断,惨叫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里。但更多的云梯架了上来!
“火油!倒!”
粘稠的黑油顺着城墙泼下,火把紧随其后。烈焰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攀爬的士兵,焦臭味弥漫。然而叛军如同疯魔,后面的人踩着前面烧焦的尸体,依旧向上猛冲!
“强弩!对准攻城槌!”陆远的声音几乎撕裂。
仅存的几架床弩发出令人牙酸的绞弦声,手臂粗的弩箭带着凄厉尖啸射向城门处的攻城槌!
“砰!砰!咔嚓!”
木屑纷飞,一架攻城槌的支架被射断,歪斜着倒下。但更多的攻城槌重重撞在包铁城门上!
“轰——!”
整个城楼都在颤抖!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肉眼可见地扩大!
“顶住!用石磨!铁水!”陆远目眦欲裂,亲自冲到门楼内侧,和几十名壮汉一起用肩膀死死抵住一根巨大的顶门杠!
外面撞击声如同闷雷,每一次都震得人五脏移位。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淌下,陆远能感觉到门栓在一点点变形。
“指挥使!西墙段被突破了!”一名浑身是血的亲兵连滚带爬冲过来嘶喊。
陆远心头一沉!西墙!那里是杀马特那群乌合之众防守的薄弱处!
“白大人!”陆远看向城楼最高处。
白龙的身影早已消失。下一刻,西墙方向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和剧烈的真气轰鸣!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意冲天而起,伴随着叛军凄厉的惨叫!是白龙出手了!
陆远刚松半口气,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一道鬼魅般的黑影,竟从东侧一段防守相对松懈的矮墙处悄无声息地翻了上来!那人身形如烟,手中短刃寒光一闪,两名守在垛口后的亲卫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高手!绝对是先天以上的高手!而且目标明确——直扑门楼内正在指挥堵门的陆远!
“保护指挥使!”宋富贵怒吼,带着几名亲兵悍不畏死地扑上。
那黑影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晃动,短刃划出诡异的弧线。宋富贵闷哼一声,胸前爆开一团血花!其余亲兵更是如同割草般倒下!
陆远瞳孔骤缩!此人实力,竟不在朱先生之下!是马景川隐藏的底牌?还是京城那边派来的杀手?
危机预警疯狂闪烁!【致命袭击!红色!】
来不及多想!陆远体内九转龙象功疯狂运转,不退反进,长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直刺黑影咽喉!以命搏命!
黑影似乎没料到陆远如此悍勇,短刃回格。
“铛!”
金铁交鸣!一股阴寒刺骨的真气顺着剑身狠狠撞入陆远体内!陆远喉头一甜,强压下去,借力旋身,剑招如狂风暴雨般展开!他根本不求伤敌,只求缠住此人片刻!
黑影身法诡异,短刃神出鬼没,陆远身上瞬间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口!若非临危不乱的天赋让他思维在剧痛中依旧清晰,加上九转龙象功护体强横,早已毙命!
“死!”黑影似乎不耐,短刃陡然爆发出刺目黑芒,直取陆远心口!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
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白色气箭,撕裂空气,带着微弱的雷鸣,精准无比地射向黑影持刃的手腕!
是夏逸!他不知何时挣扎着爬上了附近箭楼,左臂无力垂下,仅靠右手开弓!这一箭,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黑影手腕一偏,短刃擦着陆远的肋骨划过,带起一溜血花!陆远趁机暴退!
黑影怒极,正要先解决夏逸,一道清冷如冰的剑光已从天而降!
“你的对手是我。”白龙不知何时已从西墙赶回,面具下的目光冰冷刺骨,长剑直指黑影!
黑影身形一滞,显然对白龙极为忌惮,两人瞬间战作一团,剑气纵横,寻常士兵根本无法靠近!
陆远捂着肋下伤口,鲜血从指缝渗出。他看向箭楼,夏逸朝他微微点头,便力竭昏死过去。
“指挥使!城门…城门快撑不住了!”抵门的壮汉嘶声力竭地吼叫,顶门杠已弯曲变形!
陆远看着外面依旧疯狂的撞击,又瞥了一眼被白龙缠住的黑影,心念电转。马景山!必须找到马景山!否则就算白龙能挡住这高手,城门一破,万事皆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