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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劫杀(一〇八)(2 / 2)

绍仁右手捏着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敲打,额前却有冷汗流下,并不急于落子,“边防不固责在吏治,吏治不清源在党争,你想要消弭朝堂上的党争,就要想办法让士人们放弃朋党的利益而同仇敌忾,所以你为他们培养了欲仙帮这个敌人和冯绍民这个领袖。”

老皇帝轻唤吴卓上来两杯新茶,自己淡淡呷了一口,“没错,朝中的士大夫们太过意气用事,终是难成大事,所以朕故作昏庸的放纵欲仙帮做大,本想让他们学学刘韬的锋芒内敛,一次恩科却意外的让朕收获了冯绍民。”

绍仁淡笑着终于将一子落下,双手端起茶杯,轻轻吹着。

老皇帝没有多想就继续落子,“民儿身上的确有着十分的书生气,一身傲骨自恃清高,连朕和香儿的帐都可以不买;但更难得的是他个性里的包容和隐忍,又有足够的智慧和情怀,在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张先生,笔挺官服包裹下的睿智身影,谈笑间却能让整个江山都欣欣向荣。”

绍仁啄了口热茶,又抑制不住的咳了几声,静静的看着老皇帝,状似随意的落下一子,“她不止给你的感觉像,应该是长得也像张先生吧?”

老皇帝赞许的对绍仁微微一笑,继而低头落子,“你知道?据朕掌握的消息,你哥哥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绍仁摇了摇头,也落了一子,“不知道,我猜的。而且我哥应该比我更早猜得到。你应该见过我们的母亲吧,她叫什么名字?”

老皇帝突然叹息着捋了捋胡须,缓缓道,“你哥的确长得很像张先生。朕初见他时就怀疑他的身世和张先生有关,只不过没有查到直接的证据而已。张先生有六个儿子五个女儿,不过按年龄推断,你们的母亲只可能他的幼女张敬萱。”

“多谢你能告诉我这些,至少在活着的时候,我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谁。”绍仁认真的对老皇帝拱了拱手,“我娘大概像我哥一样,也是一个善良的人吧。”

“张先生死后,朕下令抄了他的家,男丁灭族,女眷充为官妓,唯独敬萱因为年龄太小而被送入宫廷为奴,所以她从小长在皇宫里。”老皇帝的声音温润了几分,仿佛陷入了过往的回忆,“她是一个惯常挂着微笑的女子,仿佛从未有过颓废、沮丧的时候,朕在宫中初遇她的时候她刚十六岁,正是女子尚待长成的年纪,总是笑的温和暖人,让朕再难忘记。”

绍仁没想到生母和老皇帝之间还有过这样一段过往,目光沉静的听着他静静叙述。

“她雍容宽厚、与人为善、襟怀旷达,年轻的朕想要接近她,却因着她是罪臣之后,想起了对张先生的怨恨,便又刻意疏远着她。一个皇帝想要疏远一个宫女其实不是什么难事,可朕却总是控制不住的在她当值的时候跑到御花园,佯装巧遇,其实是想见她。”

老皇帝说着自嘲的笑笑,低头抿了口茶,“朕还在把对张先生的不满当做包袱,可在和她一次偶然的谈话中朕才知道,原来她心中,从未有过仇恨,有的,只有对亲人的爱和希望。朕忽然觉得自己恨狭隘,一国之君的胸怀还比不上一个罪臣之后的小丫头,于是开始静下心来,细心审视当初张先生的所作所为。”

老皇帝听着绍仁微微轻咳的声音,淡淡的叹息了一声,“也不知她若是知道她有这样一个病痛缠身的儿子,还会不会如当年那般心中没有任何怨怼。呵呵,当时朕开始放下身份追求她,她也的确对朕很好,可很快朕就发现,她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老皇帝苦笑了一声,“朕很不甘,但那时候母后还在,她发现了朕对敬萱的感情,却嫌弃敬萱是罪臣之后,言说后宫三千,唯独不能对她一人动情。朕当时很冲动,甚至不惜以放弃江山来威胁母后,却不知朕越不放手,便越会害了敬萱。”

绍仁眸光微动,“后来呢?先太后派人送走了我娘,然后您便娶了太子和公主的娘?”

“不,母后派人要杀了你娘,幸而被执行的太监偷换了毒药,偷偷将你娘送出了宫去。朕派人四下去打探过消息,却再没有任何结果。现在看来,那个执行的太监,大概是你父亲的人,趁机将敬萱偷出宫留在了你爹那里,朕才如此苦寻无果的。至于仪惠妃,她很像你娘,不只眉眼有几分相像,更是和你娘一样的善良,而且她心中只有朕。”

“你这座皇宫还真是黑暗。”绍仁轻笑了笑,又接着咳了几声,“再后来应该就是我娘爱上了东方载旸,她那么充满希望的性子,倒是的确能磨没东方载旸身上的所有野心和欲望。这么说我哥倒真是是挺像她的。”

老皇帝轻轻点了点头,终于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所以我明知道你们是东方家的孩子,还敢于把香儿、太子和江山都托付给你哥,因为他的善良,一定会好好对待香儿、辅佐太子撑起朕的江山之重;因为他的傲骨,他自己绝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谋夺皇位,残杀亲族的事情。所以他是朕这局棋中最放心的一颗棋子,也是扭转局势的一颗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