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仁却突然笑出声来，眯着眼睛道，“可惜我和你想的一样呢，因为她的善良，她不会弃我于死地而不顾；因为她的傲骨，她不会容忍自己侍奉一个整天只知道木鸟的君主……咳咳……况且他要是知道，设计废掉我双腿的人是你，便更不会对太子和公主那么死心塌地。”
老皇帝愕然了一瞬，眸光微闪，“哦？你是怎么看的？”
绍仁咳了几声，落下一子后才轻笑道，“大概是你在墨沚父亲身上做文章，诱她对我这么做的。自古以来，身残者为帝会为国家带来不祥，你相信我哥，心中却对我没底，就想出这样的办法想要消掉我的意志，甚至让我自己求死。”
“你只说对了一半，接仙台内不止有你的内线，更有朕的人在。你落在国师手中之后，朕暗中指使人寻机对你投毒，是想要了你的命，栽给国师。没想到却被整天守着你的墨沚发现，是她想出废你双腿的主意保你一命。”老皇帝审视着棋盘，面容上却是说不出的阴鸷。
绍仁下意识的擡头扫了一眼墨沚，又迅速的将头别开，微微蹙了眉，看向老皇帝的目光中颇有一丝玩味，“我哥大概比我猜到得更贴近真相，不然她不会把我送到这里来。怎么样，现在你还那么相信我哥吗？”
老皇帝托腮落下一子，回视冯绍仁的目光，“你不也是心中没底？如今棋盘上决定输赢的已经变成了棋子，而不是你我下棋的人。”
绍仁微微的叹息了一声，却是不改轻笑，继续落子，“我哥她早已不是棋子，她是这盘棋的未来。”
老皇帝干笑了几声，也紧随着落下一子，“说的好，他的确是这盘棋的未来，不管他在你和朕之间选择哪一个，你我都已两败俱伤，再没有多少日子可以呼风唤雨。”
绍仁平静的摇了摇头，落了一子，“不是在你我之间选择，她是在公主和我之间选择。”
老皇帝微噎，继而微笑着落子，感慨道，“你心思如此缜密、洞悉世事又薄情寡恩，倒是个天生的帝王之才，只可惜你不是朕的儿子，不然朕一定让你成为天下第一人。”
绍仁擡眸瞟了眼老皇帝，继续头也不擡的落子，“咳咳……你有我哥那样的女婿，已经不需要再有儿子了。”
“哈哈。”老皇帝掩饰尴尬的笑笑，抓起一颗棋子落下，“也对，只要香儿和民儿能够幸福，朕也不需要再有别的儿子了。”
绍仁叹息的摇了摇头，在棋盘上继续落子，“说实话，这局棋中，我想到了所有，唯独不曾料到的，便是我哥会爱上公主。”
老皇帝却笑看着绍仁，继续着对他黑棋的征子，“可朕却从一开始就料定，绍民这样重情重义、刚柔相济的性子，一定对朕的香儿产生感情，甚至不可自拔。”
绍仁咳了几声，盯着自己左膝以下明显瘪下去的长袍下摆，苦涩道，“你利用了你的女儿，我利用了我的‘哥哥’，你让你的女儿幸福，我却让我的‘哥哥’痛苦……咳咳……天道承负，自有其因果，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全都是我罪责深重。”
老皇帝看向绍仁的目光中难得的带上了几分哀悯，“民儿应是和你母亲一样，心中根本就不曾有过仇恨，爱上香儿对他来说不是痛苦，而应当是幸福。”
绍仁颓然的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擡手继续落子，淡淡道，“但愿吧。”
老皇帝垂眸紧盯着面前的棋盘，凝重威严的外表隐藏下了他内心深切的担忧和不安。
“其实我很羡慕太子和公主，有你这样一个为他们着想的父亲。”绍仁擡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前渗出的冷汗，突然道。
老皇帝再度微笑，一边落子一边说，“你错了，天下间或许会有不为儿女着想的父母，但你的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你的运气不好，并不代表他对你不好。”
绍仁自嘲的笑笑，跟着老皇帝落子，“道理我都懂啊，可这么多年来承受的痛苦让我不能不恨他。其实像太子那样活的浑浑噩噩不也挺好，至少除了木鸟，别的都不用去烦恼。”
老皇帝默然的深深叹息，突然在边隅搁下一子，“这世间总有清醒的人和不清醒的人，如若太子清醒了，民儿也就危险了。”
“也对。”绍仁轻轻笑笑，点了点头，“拆二斜飞，皇兄你的棋要出杀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