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就是算计好的事儿,图一场乐子。
门外候着的儿郎骑着黑马,高大威猛,千金擡臂自顾自要蹬上马,奈何未曾骑过,也不知诀窍如何,腰间横了一臂,便被捞到马上斜坐着,紧圈在胸前。
四十一语调平平,还透着股子生硬:“主子要我候在这儿,是要去哪儿?不与姑爷说一声?”
“快些快些,逃婚呢,就……去你家吧。”慕枕安理理裙摆,嘴上应付着心里想好的剧本,全然没注意到四十一的神情。
被小姐整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折腾惯了,四十一未有多言,也不欲为那句逃婚的玩笑话争辩两句,一夹马腹向着他与虞梓纾的家里去。
真要算来他们应当是门客,而非仆从,外边儿置办宅子也无可厚非,嚯,还不小,配了零星几位家仆。
虞梓纾应声从门内探头出来,笑看兄长小心将马上的女子抱下来,金线纹绣装饰的红裙曳地,倒有几分潇洒自在,她笑:“你俩这是作甚?私奔?我得改口喊嫂嫂?”
“不……”
“是了,我才不要与人做妾,还不若与心上人私逃来得舒坦!”
四十一轻咳一声,辩驳已经被入戏的小姐打断,只好目光瞟向别处,似是不乐意与这二位姑娘有牵扯,好一出戏,就差搭个戏台子,咿咿呀呀唱上一段,那可当真是经典咯,逃婚的新嫁娘,多新奇。
在别人家屋里闲庭信步也不是新鲜事,窥见友人的寻常日子倒是头一回,慕枕安在院儿里东瞧西逛的,四十一亦步亦趋跟着,也不知是怕磕着他家小姐,还是怕满园的花被薅秃而挨妹妹骂。
就说唐久翛是个顶好的江湖客呢,不多时便与柳穆一道儿寻来了,正是慕枕安在后厨好奇看着虞梓纾做糕点的时候,就听闻门人来报说慕家姑爷求见。
“姑爷是片刻离不得小姐么?偷得浮生半日闲都不可了。”
“他心上有我,这我也没法子。”
“哟哟,瞧你这模样,得意上了!”
谁也没提当年的病弱千金模样,那是相思成疾,也是妄念攻心,唐久翛像是所有人曾有过的梦魇,在小姐无望生命里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能够这样平安无事,他们也乐得见到。
说笑间已是到了门前,慕枕安却换了副面孔,悲极怒极模样,指着门外错愕的男人,拔高了嗓音:“去与你家主子说!就凭他那歪瓜裂枣模样也想高攀我么?做梦去!凭得他富甲一方,也断不能教我低头当妾!”
唐久翛知道这千金作,却不想能那么作,什么花样都能使出来,当年他还觉着折腾,是太没见过世面,眼见着路人邻里都看过来,他面上羞赧,压低了声儿来讨饶:“姑奶奶,这又是闹哪出?”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先这样低三下四倒是好乖巧。
一旁确实扮相富贵的柳穆挑挑眉,默默退开些许,总是他这皮相算不上歪瓜裂枣,也不想在这戏台子里掺和一脚。
慕枕安看着险些破功,只是发难并未终止,瞪大了眼直盯着满脸震惊的唐久翛不放:“好啊你,难怪总自告奋勇要来劝解我,又是只身来领我回去,原是觊觎着呢!其心可诛!”
咄咄逼人也不好,总不能真将别人家门前当戏台子使,慕枕安退后半步刚要再开口,不料对方倒是先发制人,跟着一道儿演起来,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好半晌才道出一句:“往后定对你好的,随我回去吧。”
被他逗乐这才罢休,慕枕安挽上他肘弯,笑得都有些站不住,半个身子都倚着他,纵使以袖遮面也挡不住满眼笑意,与他相视见着的尽是包容与无奈。
虞梓纾抱臂看了一会儿,才开口:“一会糕点该蒸好了,姑爷和柳少爷也留下一道尝尝,陪着这么折腾,想来也该累了。”
“是该累,难为夫君还得陪枕安玩乐呢。”
慕枕安话音刚落,额头就被轻弹一下,眯起了眼,就见唐久翛蹙起眉来捏她后颈子:“我是不知竟有一日还得陪你搭戏台子,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小夫人。”
他鲜少这样称呼,大约是见着大红裙装动了心思,慕枕安也乐得如此,向柳穆招呼一声就扯着夫君进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