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佳节,大抵是要荒废了,这男人平日里不解风情便罢了,这时节也木讷就可气。
慕枕安舌尖扫过唇齿,正欲开口,就见唐久翛手中兵器已经安置妥帖,竹林中风吹草动听得真切,暗杀者的动静难免大了些,好生丢人。
她难得烦躁,将上回带来的琴取来,许久未用上师门所学,还未及夫君阻止,便抱琴至门前,院中小案平素里是闲情雅致,如今却托起琴音肃杀,好缠人的蛇虫,不必留情。
他大约已是猜到这前尘复苏一事,似有迷茫一瞬,还是加入战局,原本他一人也可的事情,并肩而战是节省了好些功夫。
理亏又如何?是恶人也罢,谁不为那一口气而活?笑话。
“烦死了!”待到一切平定,难得任性一回,琴也不收,慕枕安跺跺脚回头往屋里去,这样使了功力也不见疲累,身子确实好了许多,只是心头闷得慌,烦得很,鼓着腮帮像是小女儿置气似的。
她在屋里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唐久翛进门,那便是闹起小姐脾气来谁也看不过去,摔了些易碎倒不值钱的玩意,又气不过要去拿他置在一旁的面具,也不知是堪巧被他瞧见,还是早就在一旁看着胡闹,轮到这物什倒是眼疾手快拦了去。
他自背后拢了怀抱,反手将冰凉面具复上她面颊来,片刻才觉身后胸膛震动,他话语间裹着怒气,手上都用了些力气:“怎么了这是?撒气冲谁呢?记起自个儿是大小姐,记不得自己不在大宅里了?”
“我……”慕枕安以往的铁齿铜牙一时间没了用武之地,对着他不见情绪的面容突然就消了气。
那年喜欢见他笑,可也想教他恼,最好是怒火中烧模样,最是有趣,现如今他对着她更显生气,喜怒哀乐皆因她起,可还是不甘心。
——太贪了。
“我没闹。”慕枕安轻声道。
“过午可不领你下山去丢人,乞巧也不必了。”唐久翛乐了,故作肃容。
“不行!臭男人!不同你好了!”
“这地界是瞒不过仇家,我知你委屈,可……”
慕枕安不想与他论辩这些,噘了红唇又摆出置气模样,可早已不在他怀里扑腾,安分下来,只扭头不去瞧他,他眼睛漂亮,看多了得陷进去,那可不成。她低头绞了绞裙摆:“无趣得紧,就你我二人,应付也应付得过来,可何时是头?”
唐久翛不答,垂眸越过她肩头,将她紧攥着衣裙而泛白的指尖一根根掰开,又与她十指交握:“等天下太平。”
无言以对,他这是说这样的日子没头了吗?她擡手扶了把面颊上覆着的面具,轻叹:“走罢,下山去瞧瞧。”
慕枕安无语被圈在唐久翛怀里,看着成都万家灯火,与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与她无关,身后的男人说着她身子不好,不应在人多的地方碰擦到,便是搂着她上了房顶坐着。
“你说,这样还不算太平吗?”慕枕安轻轻问道,她知道他耳力了得,应当听见了,却没得到应答。
其实,她也明了如今局势,毕竟她隐隐约约想起了很多事,还有那些她布下的局。
身后人收紧了臂弯,头搁在她窄瘦的肩上,颈侧吐息灼热,蕴藏着无限珍重。
她侧头,正对上唐久翛的眼,那眼里映着灯火万千,还有她。
她想,也许他的太平就已经在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