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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火影成双(1 / 2)

月上柳梢时的那盏豆油灯还未燃尽,苏小棠就着月光拆开李公公送来的帖子。

烫金的\"秋荐礼\"三字在宣纸上泛着暖光,底下写着三日后巳时,御花园叠翠亭,各地名厨需献艺三道。

她指尖在\"献艺\"二字上轻轻一叩——这不是普通的宫宴,是新帝登基后的首桩雅事,各世家暗里都盯着呢。

第二日卯时三刻,厨房的铜壶滴漏刚敲过六下。

苏小棠系着靛青围裙立在案前,看两个核心弟子阿福和阿巧熟练地片着湖蟹。

蟹壳在刀刃下翻出月牙白,蟹肉凝着晨露似的水光。\"阿福,蟹钳留半寸壳,衬得蟹黄更艳。\"她话音刚落,后堂突然传来小徒弟阿梨的尖叫:\"苏掌事!

阿福阿巧烧得说胡话了!\"

她快步冲进偏房,霉味混着药气扑面而来。

阿福额角烫得能煎鸡蛋,攥着被角喊\"灶王爷罚我\";阿巧更严重,嘴唇皲裂成碎瓷片,直往墙上撞:\"鱼...鱼还没蒸...\"苏小棠伸手探两人颈后——是时疫,许是昨日去市井采买带回来的。

太医院的方子还没到,三日后的秋荐礼却等不得。

\"阿梨,把这两个抬去隔离房,窗户全打开。\"她声音稳得像压了秤砣,转身时袖角带翻了药碗,褐色药汁在青砖上洇开条小蛇。

厨房学徒们围过来,小柱子搓着沾面粉的手:\"掌事,咱们就剩五个人了,三道大菜...\"

\"拆。\"苏小棠抓起案上的蟹壳在案板上一磕,碎成八瓣,\"清蒸松江鲈拆成备鱼、刮鳞、改刀、蒸制、淋汁五步;蟹粉狮子头拆成剁肉、调粉、捏丸、煨汤、缀菜五段;最后道樱桃鹅肝更简单——一人剥樱桃,一人熬鹅油,一人塑模,两人摆盘。\"她指尖点过五个学徒的额头,\"小柱子控火,你火候稳;阿梨备料,你手快;阿松调味,你尝过我所有腌菜坛子;阿梅阿竹摆盘,你们前日叠的牡丹酥没散过瓣。\"

学徒们面面相觑,阿松挠头:\"可从前都是一个人从头做到尾...\"

\"从前有本味感知,现在有你们。\"苏小棠抄起菜刀在他肩头一敲,\"我教你们时说过什么?

好厨子不是一个人颠大勺,是让灶前每个位置都成精。\"她转身往灶里添了把松枝,火星子\"噼啪\"炸响,\"现在练!

小柱子,水烧到三滚喊我;阿梨,半炷香内把十条鲈鱼刮干净;阿松,照着我昨日写的《调鲜手札》调蟹粉,盐多一钱我尝得出来。\"

月亮爬过东墙时,厨房的蒸笼还在冒热气。

苏小棠捏着阿梅摆的鹅肝——樱桃酱淋偏了半分,红得像被踩脏的晚霞。

她刚要开口,后窗传来叩击声。

陆明渊倚在窗边,月白锦袍沾了星点灶灰,手里提着个食盒:\"御膳房的李公公说,苏掌事的学徒们今天啃了三个时辰冷馒头。\"

她这才觉出饿,接过食盒时碰到他掌心的薄茧——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手,倒像握了整夜菜刀。\"你...去厨房了?\"

\"去看了眼。\"陆明渊摘了玉冠,乌发垂在肩头,\"看你额角汗都结成盐粒,走路脚不沾地,像被抽了线的傀儡。\"他从食盒里捧出碗鸡丝粥,米香裹着姜丝钻鼻子,\"我从前在江南见过船家做饭,十几个人流水似的,比一个厨子快三倍。\"

苏小棠喝了口粥,热意从喉咙滚到胃里:\"可你是侯府三公子...\"

\"侯府三公子就不能学切葱花?\"陆明渊突然抄起她案上的菜刀,刀背在指尖转了个花,\"我今夜在书房练了两个时辰刀工——你教阿福的'柳叶片',我切的豆腐能透光。\"他说着从袖中抖出块白绢,上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片豆腐,每片薄得能看见月光。

她盯着那叠豆腐,喉结动了动。

从前她总说\"厨艺是匠人的骨头\",可此刻看陆明渊眼里的光,倒像看见当年在侯府井边偷学颠勺的自己——为了口热饭,为了争口气,把刀把子磨进骨头里。\"行。\"她把菜刀塞进他手里,\"明晚开始,你跟小柱子学控火。

火大了掀我蒸笼,我拿锅铲敲你手。\"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时,厨房的灯盏映着两重影子。

陆明渊蹲在灶前拨炭,火星子落在他眉骨上,像点了颗红痣;苏小棠站在他身后,指尖悬在蒸笼上方——不是用本味感知,而是看他拨炭的手势,听柴火的噼啪声,闻蒸汽里若有若无的鱼鲜。

\"火小半寸。\"她轻声说。

陆明渊立刻抽回拨火棍,炭堆里腾起缕蓝烟。

\"再数三十个数掀盖。\"

他应了声,喉结动了动,把\"好\"字咽进喉咙里。

月光漫过窗棂,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银边。

远处传来更夫拖长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小棠望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棠火口诀》最后那句没写完的话。

从前她以为\"棠火\"是一人掌勺的孤勇,此刻看陆明渊袖口被火烤得卷起的边,看学徒们在案前穿梭的身影,倒觉得\"棠火\"该是——

灶前有火,身边有人。

御花园叠翠亭的朱漆廊柱在晨光里泛着金,苏小棠站在临时搭起的灶前,袖中还揣着昨日陆明渊塞进来的温手炉。

阿梨捧着木盆跑来时,她正盯着案上的牛腩——五斤黄牛肉切得方正,每块都留着半指厚的油边,是昨夜她和陆明渊在灯下用尺量着切的。

\"掌事,李公公说圣驾已过凤仪门,半柱香后到。\"阿梨的声音发颤,木盆里的姜块\"哗啦\"掉出两块。

苏小棠弯腰拾起,姜香混着晨露钻进鼻尖——和昨日教阿松腌菜时的气味一模一样。

她突然笑了,把姜块拍碎扔进陶罐:\"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