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过程像是被拉长的永恒。张承山看见无数镜面碎片从身旁掠过,每一片都映出自己不同时期的死亡瞬间:十七岁雨夜被解剖刀割喉,二十五岁在精神病院吞下玻璃碎片,三十岁被自己的镜中倒影掐死……
初啼碎片在掌心发烫,裂痕中渗出的紫光如蛛网般包裹住他。当坠落的势头终于减缓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由镜子构成的圆形广场中央。
十二面等身镜呈环形排列,每面镜前都站着一个人影。张承山认出了他们:雨夜的黑雨衣、太平间的镜眼人、骨冢祭坛的老年版……所有被他分离出去的"可能性"都到齐了。
"欢迎来到终点。"黑雨衣掀开兜帽,露出那张与张承山相似却更加沧桑的脸,"血钟已经敲响十二下,是时候做出最终选择了。"
地面突然震动,广场中央升起第十三面镜子——这面镜没有倒影,只有一团不断变换形状的灰雾在镜面后蠕动。
"它饿了。"镜眼人用手术刀轻叩镜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些年你喂给它的都是碎片,现在该奉上完整的祭品了。"
张承山看向自己的右手。初啼碎片已经与掌心的纹路融为一体,皮肤下浮现出暗金色的血管脉络。他忽然明白了这个仪式的本质:不是要消灭某个怪物,而是要重新整合被自己强行分裂的存在。
"怎么选?"他声音嘶哑。
老年版颤巍巍地指向周围的十二面镜子:"每人代表一种人生轨迹,你只能保留一个,其他的……"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都会成为它的养料。"
镜面开始移动,像旋转木马一样绕着中央灰镜转动。每经过一面镜子,张承山就感到一阵记忆涌入:医学院毕业典礼上的掌声、停尸房里第一具解剖的尸体、雨夜小巷里举起的手术刀……
"等等,"他按住太阳穴,"这些记忆不属于我。"
"当然不属于。"黑雨衣冷笑,"它们是你拒绝成为的自己。但今天,你必须认领其中一个。"
灰镜中的雾气突然剧烈翻腾,形成一张巨大的人脸轮廓。那张脸兼具了张承山所有年龄段的面容特征,暗金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时间到了。"十二个镜像异口同声。
张承山走向最近的一面镜子。镜中的自己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主任医师的工牌。当他伸手触碰镜面时,突然看到这个"自己"正在深夜的诊室里,将手术刀刺入患者的眼球。
"这是你成为顶尖眼科医生的可能性。"老年版在他耳边低语,"代价是每周需要一颗新鲜眼球来喂养你的'收藏癖'。"
第二面镜里是浑身绷带的自己,正在精神病院的隔离间用血在墙上画满诡异的符号;第三面镜里是流浪汉打扮的自己,在桥洞下数着从尸体上扒来的钱包……
转到第七面镜子时,张承山停住了脚步。这个镜中的自己穿着普通上班族的衣服,正在超市选购晚餐食材。看似最平凡无奇,但当他凑近时,却看见这个"自己"的购物篮里装满了手术器械和福尔马林瓶子。